5.06 心的枷锁

并不放心。

这是拜德拉心里所想的事情。

平心而论，将城镇的居民都交给骑士团的人，是十分不放心的。但看到那名自称卡拉伊的少年并没有什么攻击意图，而且似乎真的是想帮助与他同为巴托亚的人，自己姑且将拯救居民这件事，交给了他。

因为如今，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如果那场梦是真的……那么到底为何需要向骑士团复仇？

贝尔、克兰、斯维特他们又是否与自己一样，都是为了虚无的东西，而白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自己需要找到真正战斗下去的意义。

就算那场梦是真的，也需要了解父亲的态度。

如果他还需要自己，那么便继续为父亲而战。这并非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自己的道义。就算父亲真的杀掉了自己的亲人，身为拜德拉·塔诺的自己，也不允许背叛主公。

如果……

接下来的事，并不是拜德拉敢于思考的。

看了看天空的飞空艇，似乎已经停止了轰炸。除了两艘飞空艇外，其余的都向四面八方散去。

身边正有一只淡金色的镂空蝴蝶，在振翅盘旋。

“这是巴托亚的品种吗？”

拜德拉稍稍发出了疑问，不过自己来到巴托亚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时间去考虑蝴蝶、生物学这样的事情。

重要的是现在必须找到父亲，而拜德拉正巧，也能够想到父亲如今所在的位置。

因为在骑士团派出飞空艇对此进行轰炸那一刻起，父亲在巴托亚的战争就已经失败了。那么正因如此，父亲现在所处的位置一定是那里——那个拥有小型飞艇的隐秘基地。

这样想的拜德拉继续奔跑着，身后城镇的废墟已经渐行渐远。

最终他所到达的，是距离矿场城镇山麓数公里的地方。位于群山与碎石之间，仅仅能够容纳小型飞空艇的隐秘之所。

不断喘着粗气的拜德拉，扶着身边的巨石，向前望去。

进入他那玉石般双眼的，是三个人的身影——父亲、与自己一样的改造能力者以及一位从未见过的人。

“父亲！”

拜德拉大喊着。

“父亲！”

喊声回荡在这个狭小的隐秘场地，令一只脚已经踏上飞空艇的安东·塔诺停止了动作。只见他收回了脚，缓缓回身，望向拜德拉。

“是你啊。”

“父亲。”

拜德拉再次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扶着膝盖不断喘着粗气。稍稍过了几秒，才站直了身子，继续说着。

“你认识艾迪吗？”

“啊？”

安东站在飞空艇前，将手伸向怀中，似乎是在找什么。

“不记得，没有资料了。”

“这样啊……”

“喂，你！”

安东突然大声命令道。

“你们两个去城里吸引骑士团的注意力，我们先走，会来接你们的。”

身穿白色风衣的安东·塔诺，伸手指向拜德拉与另一名改造能力者。示意让他们去做吸引敌军的诱饵，以便让自己逃脱。

——毕竟得了龙源胲，如果不快点去那个地方的话，搞不好就会死了。

安东可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死掉，骑士团还没有毁灭，自己的仇还没有报，怎么可以就死在如此小的病上。

正因如此，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父亲。”

拜德拉忤逆了安东的命令，同时拽住了另一名正打算去做诱饵的改造能力者。

“我都想起来了。”

“啊？”

面对父亲的回答，拜德拉像是最初在黑暗中苏醒般，口中的话语不带一丝情感。

“是你杀了我的家——”

「砰——」

一声枪响。

瞪大双眼的拜德拉下意识地侧开了头，正因有了贝尔的预知能力，才令拜德拉躲过了这样致命的一击。

然而，他身后的那一名少年，就没这么幸运了。

同样身为改造能力者的他，应声倒地。头颅下的地面，正逐渐被红色的液体浸染，并向四周扩散。

“……”

拜德拉的双眼湿润了。

希望被父亲需要的他，同样为父亲而战的这名少年。

他们一同以父亲——安东·塔诺为豪。父亲便是他们的一切，只要为了父亲，哪怕就此牺牲百遍也心甘情愿。

然而，如今不只是自己，连这名还未想起过往的少年，也被父亲背叛了。

“父亲，为什么？”

有一滴泪水从拜德拉眼中滴落，这是他在克兰他们阵亡后，第二次哭泣。

但就算如此，他也希望父亲能够给他一个让自己安心的解释。

“失败了吧。”

回答的并非安东·塔诺，而是他身边有着较为沙哑声线的男人。

“嗯。”

安东对身边的男子点点头，接着看向拜德拉。

“你们不过只是实验品而已。”

这样说的安东，缓缓将手塞入上衣内，接着从中取出了一个手枪。

“最多只不过有三个月的寿命，不过我正在改进，你就是特殊的改进品。”

安东·塔诺抬起手臂，枪口对准了拜德拉胸口的灵核。

“赋予你们超乎常人的能力，不应该感激我吗？”

“什…么？”

拜德拉似乎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父亲所说的话。

自己只是实验品？自己只有三个月的寿命？

那么贝尔、克兰、斯维特呢？我们从诞生起便注定了死亡？

那名叫艾迪的男孩又是谁？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从贫困地带收集你们这种年纪的人，然后往胸口里装上我的伟大作品。”

不远处的安东·塔诺继续说着。

“但看来，你也是失败了。”

「砰——」

一声枪响。

从安东枪中飞出的子弹，打中了拜德拉的胸口——那个给予如今被改造的他生命与能力的灵核。

不知是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安东所说的话，亦或是本就不想躲开这枚致命的子弹。

拥有预知能力的拜德拉，并没有起跳、亦是转身。

他的身体，切实的吃了这一发由父亲发出的子弹。

“走吧，我很赶时间。”

这是拜德拉最后听见的，父亲的声音——不，是安东·塔诺的声音。

所能见到的事物逐渐模糊，所能听见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黑暗，逐渐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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