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维拉与菲儿

维拉没有家人。

她生在一个山谷边的村庄。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石屋。虽然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地板也被雨水泡烂了，但这里是维拉的家。

她一个人的家。

肚子饿的时候，她就会跑到山谷里去打猎。

死去的父亲留给她一把猎弓，还教过她箭术。因此，她可以勉强活下去。

有时候，她会被村里的坏人欺负。

坏人们抢走维拉辛苦积攒下来的猎物毛皮。本来，她是打算用来为自己搭一张床的。他们还会揪着她的头发，嘲笑她是个没人可怜的孤儿。

只有年幼的孩子们，愿意跟她做朋友。

在阳光和煦的日子里，她会跟他们一起，在村庄的广场上玩耍。这是她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刻。

但是，当日头西沉的时候，所有孩子都会被母亲叫回家。

家家户户都点亮油灯，升起炊烟。

父亲和母亲。兄弟和姐妹。他们围坐在餐桌前，欢声笑语。

而维拉只能独自回到冷冰冰的石屋。

没关系，我已经很幸运了。维拉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孤儿，能够独自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她不该再奢求什么。

但她还是想要家人。

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哭泣和欢笑的家人。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晚上，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满房间。维拉蜷缩在湿漉漉的稻草上，轻声哭泣着，直到进入梦乡。

但是，女神并没有聆听她的小小愿望。

等待着她的，是更加残酷的命运。

某天晚上，三个粗暴的男人闯入石屋。

他们将一只麻布口袋，套到维拉的头上。男人们狞笑着。用脚踢她的后背，将坚硬的拳头狠狠打在她的小腹上。

直到维拉失去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维拉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昏暗的船舱。手脚都被戴上了镣铐。

她成了一名奴隶，即将被贩卖到大海对面的另一个国度。

货船漂泊了十几天。暴风雨袭来的时候，整个船舱剧烈颠簸。从未乘过船的维拉连连作呕。刚刚吃过的发霉土豆，还有馊掉的稀粥，都从肚子里吐了出来。

但是，没人会理会她。

之后，货船在一座繁忙的港口城市靠岸了。

维拉被带到熙熙攘攘的市场上。

“都来瞧瞧啊，难得的好货！这女孩十五岁，身体健康着呐！” 奴隶贩子大声吆喝着，“您看，这相貌多么标致！而且，她还没有做过‘那事’哦。”

许多人饶有兴趣地围观过来。他们捏捏维拉的皮肤，然后掰开她的嘴，像检查牲口一样查看牙齿。

最终，一个穿着女仆装，看起来很精干的女人买下了她。

她被带到一座远离城镇的，阴郁的城堡。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工作。直到死掉为止。”精干的女人对她说。

这座城堡的主人，被人们称为“腥红魔女”。

魔女有着美艳逼人的外貌。一头耀眼的红发，像是燃烧的烈火。

魔女厌恶男性。所以，这座城堡里只有女人。厨师、女仆、管家，甚至卫兵，通通都是女人。

将维拉买回来的女人，正是这座城堡里的女仆长，名叫克莱尔。在学会一些基本的规矩和礼仪后，她带着维拉，来到城堡下面的地牢。

这里的光线昏暗。空气中，散发着尸体的腐臭。

维拉即紧张又害怕。她攥紧拳头，紧贴着胸口。

她们一直来到地牢的尽头，停在一间牢房前。

铁栏对面，是一个有着漂亮银发的女孩。一根粗重的铁链，一头拴着她纤细的脖子，另一头牢牢焊在铁栏上。

一双鲜红色的眼睛，充满敌意地盯着女仆长和维拉。

维拉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

既耀眼，又脆弱，如同玻璃之花。

“你的职责，就是照顾这个孩子。”女仆长克莱尔冷冰冰地说，“别让她死掉。”

维拉看着那个女孩，笨拙地打着招呼：“你、你好，我叫维拉……”

银发的女孩并没有回答。

从那以后，维拉每天都会到牢房里看她。为她送去食物和水，帮她擦洗身体。

城堡内的其他女仆说，这个女孩是魔女大人的“宠物”。而且，为了让女孩无法反抗，魔女在她身上降下了可怕的诅咒。

让身体变得极端虚弱的诅咒。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们的脸色阴沉，身体因恐惧而发抖。

腥红魔女患有失眠症。当病情严重的时候，连安眠药也没有用。在这样的夜晚，烦躁不堪的她总是会来到地牢。

她会对女孩做一些很残酷的事。有时，还会命令维拉在一旁观看。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嗯？”魔女手里的皮鞭，抽在地面上，发出可怕的脆响，“你的族人们把‘那东西’藏在了哪里？”

她总是会问这个问题。但每一次，女孩都只会凶狠地瞪着她，一个字也不肯说。

“好吧，看来你更喜欢痛苦……”女巫的嘴角咧开，做出一个瘆人的微笑，“我也喜欢。”

皮鞭接连抽在女孩身上。

维拉曾经尝试过，鼓起勇气，劝阻她的这番残酷行径。然而，魔女只是厌烦地挥了挥手，钻心的疼痛就爬遍了维拉全身。

直到累得气喘吁吁，魔女才会离开。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维拉擦拭着女孩身上的伤口，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你叫维拉，对吗？”

女孩突然问道。

维拉慌不迭地连连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对维拉开口说话。

“你可以叫我菲儿。”

心中涌上一阵喜悦。终于，可以跟这位女孩交上朋友了。

她用温热的毛巾，继续擦拭着菲儿的身体。手指触上一道鞭痕的时候，菲儿皱紧眉头，吸着气。紧接着，她咳嗽起来。

唾液混着血丝，沿着嘴角淌下来。

“对不起，很痛吗？”维拉担心地问。

菲儿摇摇头：“不痛。在我的族人都被杀掉的那一天起，我发过誓……必须要为他们报仇。为此，我可以忍耐一切。”

原来，她也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啊。

“我跟你一样，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说着，维拉的眼泪流过脸颊，啪嗒啪嗒掉在石头地面上。

她感到肩膀传来的冰凉触感。那是菲儿柔弱的、小小的手掌。

“没关系。”菲儿说，“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是家人了！”

一双鲜红色的眼睛，正坚定、温柔的看着维拉。

维拉泣不成声。

此刻，她下定了决心。

深吸一口气之后，维拉眼睛闪着光，说：

“菲儿，我会带你一起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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