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惨遭遗忘的记忆

最后，遥理所当然地旷了课，心情不好，她旷了大学以来第一次课。脑中有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如电影放映时一样，慢慢回放。

为什么说回放，那些画面之中的自己，看起来比现在年幼许多，至少是十年多前的自己了。成年的自己坐在除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面对荧幕。

那些零碎的画面没有组成连续的影像，跟PPT差不多。

地点是王宫花园的一角，天色阴沉，室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雷声过后，天色更暗，小雨也变成势头更猛烈的瓢泼大雨。

此时，遥仍然沉浸在被母亲和那个不是亲生父亲的女人抛弃的痛苦中，现在被困在凉亭里，等待雨停。

“真无聊……”

她既没有带书，也没有手机。这种非常适合解闷的东西，她身边一样也没有，甚至没有侍女从这边经过，能够提供帮助。

遥不想淋湿自己，靠着柱子发呆，盯着眼前的雨幕。

王宫很大，大到总是迷路，就算不见了也没人找自己，担心自己。妈妈说跟那个当国王的女人一起生活，会生活得非常幸福。

每天都有蛋糕，甜点，并且吃不完。还有宽敞的房间，漂亮的衣服，你以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一切，都能愿望成真。

“但是……我一点也不幸福啊。”

她继续唉声叹气。

在那个被称为“陛下”，总是冷冰冰的人身上，得不到一丝温暖。她虽然不在乎自己母亲的出身，但是也不疼爱自己。

不能撒娇，没有睡前故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在耳边喧嚣的雨声被一个女孩的哭声取代。黑色小裙子，小皮鞋，黑色的上衣和袖章……

为什么都是黑色？

她不理解这身装扮的含义，却感到一丝不安。那女孩身上强烈的悲伤气息，也间接影响到了心情不好的遥。

女孩也迷路了，还淋了一路的雨。

“你……也迷路了吗？”

对方抬眸，怯生生地问到。

因为遥的表情有点冷淡，女孩不敢靠近，一直站在雨中。水滴顺着她粉雕玉琢的脸颊，衣服，裙摆流淌，模样实在狼狈。

“进来躲雨吧。这里……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所以不用那么害怕。”

自己需要一个说话的人，女孩需要一个躲雨的地方，各取所需。

女孩用湿漉漉的手擦拭同样湿漉漉的脸颊，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擦拭的东西，遥也爱莫能助。两人素不相识，现在却开始闲聊。

“你那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遥实在无法忽略这一点。

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头发是柔和的樱色，琥珀色瞳仁澄澈纯真。眼眶明显红肿，一定是才哭过。

迷路了有什么好哭的？

“妈妈死了……爸爸告诉我要这样穿。”

这个问题踩雷了。死，就是永别的意思，那个人再也不能跟自己说话，也触摸不到，某种意义上遥比她幸运。

所以她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哭泣吗？

“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遥跟对方道歉，实际上没有丝毫歉意。其他人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去世的不是自己的母亲，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

差不多的是，自己的母亲在心中也差不多死了。虽生犹死，因为她为了钱抛弃女儿，不配活在自己心里是正常操作。

“但是，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眼泪也是廉价之物。”

她看着女孩，苦笑。

在王宫里学会的法则，就是要学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冷淡的，冷漠的甚至冷血的人。那个叫神乐坂渡的女人告诉她，等着别人来怜悯和关心的可怜虫，一辈子都注定只能当蝼蚁。

所以，身居高位的国王陛下从不给乞丐施舍。

“坚强点吧，然后……不要让别人轻易看到你的眼泪。”

遥抬手轻轻擦拭女孩的脸颊。跟那女孩不同，自己的手和皮肤有点粗糙。就在她纠结是否把对方弄疼的时候，女孩小声说了一句话。

“我——”

内容不明，找不到关于这句话的印象。

每次到了这里，“电影”戛然而止。这些场景大都由零碎的记忆残片拼凑而成，是一副不完整的拼图。这里呈现的内容，只是被遗忘掉的很少一部分。

“又来了。”

从梦中醒来，遥发现自己居然眼睛湿润。该死，总是想起那些刻意被自己遗忘和隐藏的内容，就不能梦到点好事情么？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她发现自己记不起那个孩子的脸，什么也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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