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发烧

　　走进校门，叶筱筱才将下巴从衣领里探出来。

　　身上的校服长及膝盖，宽宽瘦瘦的像一张帆，带着车银优身上的体温。

　　她现在还记得那名女生的表情，眼睛瞪着，双脸绯红，仿佛看到车银优有多么惊讶，又多么不情愿。

　　车银优将外套穿在她身上的一瞬间，女生紧紧咬了咬牙齿。

　　那一幕格外熟悉。

　　叶筱筱想了很久，才想起她就是上周给车银优送水车银优没接的那位女生。

　　即便不甘，她也不能说这样做不行。

　　因为都是校服，而车银优的分毫没有改过。

　　所以女生黑着脸还是放了他们进去。

　　车银优推着自行车朝车棚的方向走，叶筱筱迈开腿紧跟过去，想将身上的校服脱下还给他，“谢谢……”

　　车银优找到空位，放好脚刹。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回头低声道：“不用还给我，你先穿着。”

　　叶筱筱一怔。

　　他继续：“一会还有课间操，学生会也会检查。你穿着，免得他们再扣你的分。”

　　“可是……”

　　叶筱筱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句关心卡在喉咙。

　　——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种时候天气炎热，酷暑难当，根本没有人会穿着长袖来上学。

　　而且他脸色苍白，眼眶微红，一看便是感冒不轻。

　　现在把外套送给她，真的没事？

　　叶筱筱还想问，那边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叫车银优的名字。车银优回头应了一声，低声与叶筱筱告别，举步朝那边走去。

　　叶筱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停顿良久，终于还是把拉链上的手松了下来。

　　*

　　由于穿着不合身的外套，第二节下课做早操的时候，叶筱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把袖子卷成两折叠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腕。

　　拉链拉得高高，肩线掉在臂弯以上，身前多出来的空间能装下另一个她。

　　难怪站在后面的女生说她不像是在做操，像是在放风筝。

　　叶筱筱：“……”

　　做完早操，所有班级陆续回教室。

　　林默柒走在叶筱筱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问道：“筱筱，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大？不会是嘉弈的吧？”

　　叶筱筱和嘉弈的关系好，这是换班一周以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倒不是他们表现的又多亲密，而是嘉弈对所有女生都不假辞色，唯独对叶筱筱言听计从。

　　各科课代表在他那里收不起来的作业，一旦谢了了出面，他一定乖乖地上交。

　　就连叶筱筱唯一的外号“小叶子”也是他传播开的。

　　不怪林默柒敢这样开玩笑。

　　叶筱筱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是。

　　林默柒又问那是谁的，叶筱筱什么都没说。

　　后来林默柒没有继续追问。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叶筱筱下意识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们班后面是车银优的班级，几个男生拥拥挤挤地走在最后。不知说起什么有趣的事，轰然笑开。

　　那群人之中没有车银优，只有两三个平时跟车银优一起打篮球的男生。

　　男生们也看到了她，大概还记得车银优喝她矿泉水的事情，纷纷抬头朝她挤眼睛。

　　笑容暧昧，你我心知肚明。

　　吓得叶筱筱立刻收回视线，快走两步上台阶，不敢再看。

　　回到班里，第三节课是化学课。

　　化学老师准备了一场随堂测试，所有人答完卷子以后，老师让叶筱筱收起来，送进她的办公室。

　　叶筱筱依言照办，放好试卷，回来正好路过隔壁理科重点班。

　　（0）班正在上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讲一道函数大题。

　　已知函数f(x)的公式和定义域，求其中未知数m的取值范围。所有人都在下面听得认认真真，唯独靠窗的座位少了一人。

　　那是车银优坐的位置。叶筱筱经常看见他下课的时候在那教别人做题。

　　现在座位空着，教室里也不见人影。

　　叶筱筱不免觉得奇怪，早上做操没看见他，现在也不在教室，那他去哪里了？

　　叶筱筱怀着疑惑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教室。

　　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给他们放了一部电影，名字叫《肖申克的救赎》。老师要求他们看完以后回去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观后感。因为叶筱筱以前和表弟一起看过，这会倒不怎么专心，而是垂着眼眸，盯着身前的抽屉出神。

　　车银优借给她的外套被她脱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塞进抽屉里。

　　她想起他今天早晨的状况，有一丝担忧。

　　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感冒有没有好？

　　他不在教室，是因为病得太严重了吗？

　　……

　　叶筱筱越想，越觉得不放心。等到电影放到主人公入狱时，叶筱筱起身向老师打了个报告，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一趟洗手间。

　　老师大方应准。她直接从班级后门去了隔壁班的窗外。

　　车银优还是没有回来。

　　老师在台上讲课，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男生看到她，大约是好奇，时不时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一连看了四五次后，男生终于忍不住，悄悄探出头问道：“你是来找车总的？”

　　叶筱筱还记得他。今天早上做完操，就是他朝自己笑得最大声。

　　她不说话，男生也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继续自顾自道：“你来的不是时候，车总这时候不在教室。”

　　叶筱筱问：“那他在哪里？”

　　男生努努嘴，语气轻描淡写，“医务室啊，发烧38°9，你说他能去哪呢？”

　　叶筱筱愣了愣。

　　她想过他身体不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都发烧这么高了，为什么还要借给自己外套？

　　男生大概也跟她有同样的想法，脸上的表情很意味深长。

　　叶筱筱顾不得跟他解释，同他道一声谢，就朝楼下的医务室跑去。

　　*

　　医务室在综合楼二楼，谢了了到时，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叶筱筱敲敲门，无人应答。

　　她在门外等候片刻，见门没有锁，才推门而入。

　　里面安安静静的，正对着她的是一张诊断桌，桌上摆放各式各样的仪器和药品。

　　老师不在，整个医务室只有她轻微的脚步声。

　　叶筱筱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车银优。

　　正在徘徊，对面浅蓝色帘子后面忽地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她脚步顿了顿，朝里面走去。

　　帘子后面，果真坐着一个人。

　　车银优单手搭在扶椅上，支着脑袋。狭窄的空间装不下他两条大长腿，他随意地舒展在身前。另一只手背上插着透明的针管，上方的药瓶滴了一半，仍在注进他的血管。他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呼吸平稳，脸色比早上她见他时稍好一些。

　　叶筱筱松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

　　原本打算就这么离去，但是见医务室的空调开得有些低。担心他感冒没好就病得更厉害。正好旁边病床上放着一张薄薄的毛毯，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拿下来盖在他身上。

　　车银优很高，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当他坐着都不比自己矮的时候，这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

　　叶筱筱压着心里的不忿给他盖好，刚要收手，看见车银优的眼睫毛轻微颤了下。

　　她一愣，忘了动。

　　车银优缓慢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瞳仁直直看向她。明明是刚刚睡醒，带着一点朦胧的迷茫与不明，但眼神却沉静，声音微哑，问道：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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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24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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