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麻烦的小鬼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数不清的魔物躲在阴暗中瑟瑟发抖，发出夜虫磨齿的声音，四面墙壁以要将她挤碎的气势压过来。

莉莉站在门外害怕地挪不动脚步。

楼下传来喧嚣吵闹的声音，男人粗犷的声音，女人尖利的声音，杯子撞击桌面。“……干杯！这下子我们神圣帝国就安泰了。”“神圣帝国万岁！去死吧，恶魔！”“哦哦！再来一杯”“女神大人万岁！”“漫长……战争终于结束了……”“说什么傻话，你这个胸大无脑的碧池！魔族才不是神……”“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终于能安心过日子……老婆没改嫁真的太好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钻进耳朵，许许多多气味混杂在空气里。

人类……

她不敢抬头，好像只要抬头就会看到无数双仇恨敌视的眼睛，其中有一双眼瞳是绿色的，墨绿中渗着血光，“你这个恶心的东西！脏脏的魔族！”——萨拉扭曲的脸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忍不住想退回房间……

时间刚过中午，旅店“英雄之心”一楼的厅堂依旧阴暗潮湿。今天是神圣帝国新任皇帝登基的日子，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庆贺，广场的空间毕竟有限，无缘瞻仰女皇尊荣的人都聚集到了旅店酒馆这类可以和别人一起庆贺的地方，就连这个首都尤恩格尔最外围的、档次最低的、以食物难吃闻名遐迩的旅店都已经座无虚席。

人们在啤酒的泡沫和呛人的烟雾中勾肩搭背彼此调侃，一张张脸庞红彤彤写满醉意，吃肉喝酒，唾沫横飞。没有人注意到有个粉头发的混魔族小女孩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莉莉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屏气噤声摸到柜台前。店老板是个红鼻子中年男子，正扯着脖子喊叫：“奥莱塔！奥莱塔！你耳朵长哪儿去了？！三号桌客人叫人呢！”

“我听到了！”扎着围裙的看板娘一边给客人倒酒一边扭着脖子应和，然后忙不迭地跑去三号桌。

“这边也要酒！”

“也给我再来一杯！”

“听到了！听到了！你们这帮混蛋，就不会自己倒酒吗？！”奥莱塔气的大叫，“……该死的老头，再敢趁乱摸我的屁股，我就把你从屋子里丢出去！”

在客人哄然大笑中奥莱塔扑向柜台：“三号桌，酒和小菜……”

莉莉正站在柜台旁边，看到脚步匆匆径直跑来的人影，连忙往一旁躲闪，这时奥莱塔也看到她，跟着闪避，结果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一起——奥莱塔扶着桌子勉强站稳，莉莉则跌跌撞撞坐到地上。

“对不起……”奥莱塔连忙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奥莱塔你个蠢货！”老板一边责骂一边伸着脖子往地上瞅。奥莱塔的手本来已经快要碰到莉莉，却突然像是被钉子扎到一样跳起来。

她过于生硬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滑稽，注意到这边的客人又是一阵哄笑……笑着笑着，声音渐渐降低，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那家伙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混魔族……”

莉莉慌手慌脚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两步，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快看她的耳朵……这家伙……是混魔族。”

“为什么店里会有混魔族？”

与原来相反的气氛在店内弥漫，欢笑的喧嚣变成疑神疑鬼的议论。

等到他们发现这个幼小的混魔族只是满目惊触地呆呆站立的时候，有人站起来向她走去。

莉莉看着他越来越高大的身影挤占自己的视线，“别过去啊，小心她咬你一口！”在他身后有人吹着口哨起哄。

“……不”莉莉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他抓住胳膊，“我抓住了，她是我的了，”男人打着酒嗝咧嘴笑“这只小老鼠是我的了。”

“喂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店主提醒男子，“那东西是客人带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让肮脏的混魔族小鬼进到店里？”

“奴隶吗？但是……这家伙脖子上没有项圈……”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男人将莉莉拉扯到众人眼前。

莉莉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她握在手里的金币也跟着掉落出来。

勇者大人给的钱。

她奋力挣扎甩脱男子，想要把它捡回来，却又被一把揪住。

“什么东西掉了？”奥莱塔弯腰捡起，当看清手里的是一枚金币时她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是……金币！”

“金币？！”几张嘴跟着惊叫，这下子整个厅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在原始大陆，1枚金币=10枚银币=100枚铜币=1000枚铁币=10000枚锡币，吃一顿丰盛的午餐一般只需要10枚锡币（1铁币），所以算是十分巨额的钱财了，那至少不是一个寻常孩子会拥有的金额，尤其她还是个混魔族。

“从哪儿偷的钱？！”

“这家伙身上还沾着血……不会是把自己的主人杀了吧……”

“谁去把卫兵叫来！”

“……不要，勇者大人救救我……”莉莉的呼救声被聚集过来的越来越多的重重叠叠的人影轻易淹没。

在她的视线被完全阻断前看到熟悉的身影。

——“勇者大人！！”

厅堂内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连空气都跟着冻结。

“麻烦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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