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的圆舞曲

“天快黑了，再不回去的话就麻烦了。”穿着棕色围裙的少女垫着步穿梭在夕阳斜照下的山林，手里还攥着早晨时匆忙离开酒馆的客人落下的一块盾形徽章。

徽章是铜制的，上面印着缠绕着牵牛花藤蔓的胜利女神的压纹，盾形的徽章一般是佣兵团或者皇家正规骑士团的团徽，这样做工精细、用料昂贵的徽章不像是来自先前那群才短气粗、嗜酒如命的佣兵们之手，何况徽章的背面刻着一串字母“艾德维奇”。

少女的手一直在出汗，手指不断摩挲着已经褪色的徽章，她想要尽快找到失主——那位客人，想也知道这枚徽章对他到底有多重要，但一路顺着那位客人的脚印，从湿漉漉的泥地到干巴巴的硬土，脚印越来越浅，太阳就要下山了，自己却怎么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少女知道她已经跟丢了，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前面就是危机四伏的不法之地，不能再往前走了，何况自己是瞒着母亲趁着店铺休整偷偷溜出来的，再不返程的话，就该让她操心了。

“要不就算了吧，弄丢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会回来找的吧。”

少女转过身子，这时太阳连个影都没有了。

“糟糕…走了这么远，回去的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四周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树丛，伸出手掌只能看得清轮廓，少女深吸一口气，快步按着原路返回。

嘎吱吱吱…

“什么人？！”

少女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

“原来是断掉的树枝…”

嘎吱吱吱…

相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少女寒毛竖起，却不敢回头，于是她再次加快了脚步，自顾自地向前走。

嘎吱吱吱…

“我只想回家而已啊…”

“别再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嘎吱———

树枝断裂的声音逐渐变得清脆，

嘎吱——

当莉娅转过头去检查的时候，声音又忽然消失。

嘎吱—

声音越来越近，

嘎吱！

少女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搭住了她的，扭头一看

………

几里外，在一块没有枯枝烂叶覆盖的光秃秃的土地上，散发着酒精味道的油烟徐徐升起，不纯木炭燃烧时发出哔哔剥剥声响伴随着烧热的橄榄油和朗姆酒交融在一起，让平底锅上的肉块抗议地嘶嘶叫唤，平日里只有在厨房里才能见到的情景此刻却在山林里的不法之地上演。

撒一把盐和几天前从旅商那里买来的廉价香料，伴着脚边酒瓶子里剩下的朗姆酒，这个敢独自一人都留在夜幕降临后的不法之地的男人，背靠插在地上的大剑，与专属于夜晚的寂静无声一起共进晚餐。

对于那些专门接驱魔委托的佣兵来说，一天里吃得最好的就是晚餐。

中部大陆的白天暗得很快。几杯小酒下肚，就该把油灯点亮了。山里的夜晚来得更快，因为一旦太阳落到山的那边，山的这一面就算是晚上了。一般在这个时候，恐怖故事里吃人的妖精们就要出来作祟。

锅里的最后一块肉也囵吞下肚，剑士踩灭了火焰，留了一根还在闷烧着的木块，吃饭的家伙全都收进行囊里，随后就闭上眼睛，打算趁着麻烦没有找上门来休息一会。

闭上了眼睛，听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没过多久，祥和安宁的放松时光就被一声来自人类女性的尖叫声打断。

这是剑士没有预料到的。

“终于来了。”

剑士站起身来，将大剑背在身后，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用未燃尽的木炭做成的火把，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拨开遮挡视野的枝条，剑士看见了不远处烧的正旺的篝火。

尸鬼根本不可能生火，它们学不会，也做不到，这样的火堆反而会让它们化为灰烬。生火的要么是兽人，要么就是更高等级的魔物，又或者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

更近一步，眼前的景象消除了剑士心中的顾虑，

上午在酒馆里遇到的那群叛逃佣兵被四处通缉，在城里找不到住所，结伴在这片不法之地露营。他们升起篝火是为了阻挡夜晚时肆虐的尸鬼群。而这群常年没有得到女人的滋润的饿鬼们正急不可耐地撕扯着一位少女的衣裙。

少女拼命地挣扎，无奈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捂住了口鼻。

少女就快没了力气，但她绝望的眼神似乎正对上了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的剑士。

而剑士在用眼神回应了她的求救，

“待着别动就行，别给我惹麻烦。”

剑士的眼神像是回绝了她的呼救，少女也明白自己的处境，闭上了眼睛…

嗖！

“什么人？！”

“阿托纳中箭了！”

啪嗒啪嗒啪嗒…

“你会后悔的！臭小子！”

唰啦！

“啊啊啊啊！”

唰啦！

“又完了一个！老大，怎么办？”

“你到底是谁！！！”

唰啦！唰啦！唰啦！

“这把剑…你不会是…可恶啊！”

唰啦！

啪嗒…

捂着少女口鼻的手掌松开了，从少女的身上滑落下来。

“喝！！！！！！！！”

少女猛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

“咳…咳咳…咳…”

视力慢慢恢复，少女抬起头来，佣兵老大的身体立在面前，胸膛被一柄巨大的剑穿透，从伤口处涌出来的血滴落在少女的脸颊。

看着满脸是血，两眼瞪圆的尸体，少女感觉喉咙受到一阵冲击，肚子里没消化完的食物一并吐在了地上。

噗通，尸体应声倒地，剑锋从尸体上抽出，站在尸体后面正是那位剑士。

剑士解下披风扔给少女，将那把大剑收回他的背上，他的脸上也同样沾满了血。

“谢谢…”

“你是酒馆的人吧。”剑士一边说着，一边砍下了首领的头颅，拎着头发塞进背后的行囊里。

少女点了点头。

“住在城里的人不会没事到这里来。”

少女紧紧地拉着披风，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一句话也不说，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是来找你的。”

“我不认识你。”

“这个，”少女从被撕得稀碎的衣裙里摸出一枚徽章，递给剑士，

“这是你早上在店里落下的东西，我觉得它应该挺重要的，所以就想还给你。”

剑士接过徽章，收进挂在腰间的小布包里

“谢了，帮上大忙了。”

“我叫莉娅。”

“索德。”剑士转身要走。

“那个！”

名叫莉娅的少女叫住了索德。

“太阳已经下山了，你如果要回镇上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一个呢…”

“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晚上太危险了，任务白天再做也可以，安全比较重要…”

索德抬头望向了天空，此时一团浑浊的黑雾已经淹没了月光，并渐渐笼罩着二人头上的夜空。

“不，已经回不去了。想活命的话从现在开始紧跟着我，一刻也不要离开。”

“为…为什么？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索德并没有回答莉娅，在莉娅说话的同时，他就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为什么回不去？你快告诉我呀，要是那个男人见不到我的话，会发了疯似地虐待妈妈的！”

索德举起了剑，眼神分毫不敢离开不远处的树丛，他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远处时隐时现的腐臭味，能够散发出那样像是尸体腐烂味与腥臭味融合在一起的特殊气味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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