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夜交谈的对立者（一）

“没有任何预告的爆炸在住宅区中发生，将近三条街道被直接摧毁，周边的区域也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波及，死伤数预估达到百人以上，其中还有一组骑士小队也遭遇不测。”

当这样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骑士团上层的耳中时，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愿相信的表情，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压抑的强烈愤怒。

始作俑者的身份早已知晓，那是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犯下了三起爆炸案件，甚至在今晚再次行凶的连续爆破杀人魔，而刚刚传来消息的正是第五起爆炸，同时也是今晚的第二起。

注定无法宁静的深夜，各方开始云动，当务之急便是进行善后处理——

于是，与那遭遇不测的骑士小队队长相识的旧友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以无人敢挡的速度朝火海飞奔。

于是，驻守在本部的骑士团长派出了十几支排名靠前的精英小队前往爆炸现场，对周边居民进行疏散。

于是，负责事故调查的人员也集体出发，带着各种专业工具奔赴第一线。

于是，复兴部门像是对此习以为常一般，熟练地准备好了重建街道需要的材料和设备，随时等候开工。

然后，最重要的，是擅长降水术式的骑士们被紧急召集，一切都要等到他们先将火熄灭才能开始。

而就在整个学院东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爆炸事故的地点时，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在远离爆炸数公里的地方。

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古旧钟楼耸立在民居之间，前方是一片小型广场，苍白的月光如流水般荡漾在方形石砖上。

数公里外的风波还没有传到这里，此处的月光依然寂静，嘈杂与不安的情绪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色无缘，使得相隔数公里的两地仿佛两个世界一样。

月光与黑影分割开的这方空间中，有两个人正站在这里。

一人位于钟楼顶端。

一人位于广场之上。

尽管高低位差悬殊，却依旧互相看着彼此。

地面上的那人全身都隐藏在一件漆黑的斗篷之中，看不见体型和样貌，唯一引人注意的，就只有左手腕上新包扎的伤口，白色的绷带还隐隐渗出一点血色。

数分钟前，黑斗篷将自己的存在融入了周围的影子中，以这样近乎完美的隐匿状态途经钟楼时，另一道身影突然就降临在了钟楼顶端。

飞驰的脚步停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被迫停了下来。

无法前进，就连后退都不被允许。

因为黑斗篷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整个人的所有动作都被那道居高临下看过来的视线锁定。

那是无言的警告，又或者说是不可违抗的命令，强大的威压只针对黑斗篷所在的区域倾轧过来，瞬间封锁了一切退路。

于是被逼停的黑斗篷流下了冷汗，情绪不定地抬起头。

“啊……”

然后，一道轻微的少女的嗓音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魂魄被眼前的光景夺取了力量，一切的言语和动作都消失，剩下的只有惊叹与感动在心间翻涌。

隐隐泛蓝的苍白月光下，伫立于钟楼顶端的那道身影露出了真容，那是让隐藏于黑斗篷中的少女都不得不感叹的美。

那是一位少女，年龄介于十八到二十之间，青涩与成熟正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的暧昧年华，因而这两份完全背离的美便同时在她的身上得到了体现。

不高不矮的少女身材，月光般白皙的光滑肌肤在星空下熠熠生辉。而包裹这副娇柔身躯的，是一件轻盈而大胆的华丽白裙，前半部分露出大片的腿部肌肤，而身后的后摆则像白莲般肆意展开，头顶带着宛如婚纱的白布头纱，罩着她那一头初冬新雪般的白色长发。

白色的身体，白色的头发，白色的服饰，白色的头纱……少女的一切都是纯净的白色，像是一种故意为之般的执着。

那姿态圣洁得如同献身于神明的圣女，清纯得好似即将迎来挚爱的新娘，但却又让人不禁联想到英勇的女武神，只因为少女那双淡金色的眼瞳没有丝毫的柔弱，表现出来的只有仿佛天生高人一等的高贵气质，以及从未思考过失败的绝对自信。

这份美让黑斗篷少女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站立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像瞻仰神祗般抬起脑袋，只为了将这份月光下的景色刻入内心。

她的存在仿佛天生就是完美的——这指的并非那惊艳的外貌，而是更加内在的本质。这名少女绝非什么不喑世事的深闺大小姐，也不可能是优柔寡断心生迷茫的某种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像她这样的人，内心是绝对不会因为任何意外或困苦而动摇的。

——这就是倒映在黑斗篷少女眼中的，那位少女的真实“姿态”。

在目睹那副光景的瞬间，黑斗篷的少女便领悟到了这一切，她只凭这仅仅一次的目视，便理解了这位白衣圣女般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讲，这已经算是一种“特技”了。

但这样还不够。

于是，凭着这份特技，她的视线像是要往更深层去挖掘一般，愈发大胆地凝视着钟楼顶端的那道纯白身影。

将外层的事物缓缓剥离，只把最重要的本质聚拢起来，黑斗篷少女的视线堪比最锋利的手术刀，仿佛在一瞬间内将眼中的那道白色身影“肢解”开来，让无所遁形的真实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的面色陡然一变，阴影中的双眸蓦然瞪大，海面般平静的表情上闪过一丝似乎是震惊的神色。

她看到了什么呢？

那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某种东西。

硬要比喻的话，那是比黑色更加漆黑，比严冬更加寒冷，比灼烧更加痛苦，光是直视便能让人受伤的东西。

那正是那位白衣圣女般的少女所拥有的本质。

于是黑斗篷少女的语气中带上了难得的情绪波动，无比冷淡地唾弃道。

“啊，你作为「人」真是糟透了啊。”

轰——！

黑斗篷少女说话的尾音被沉闷的爆鸣声覆盖。

空气发出悲鸣，像是被暴力地撕裂般响起破风声，然后一阵烈风便在地面上以一点为中心扩散开来，夹杂着沙砾的风刮得人脸颊发痛。

在那风暴的中心处，烟尘逐渐散去，一根通体散发柔和白光的十字长剑插在已经毁坏的地面上，刚才就是它像是发出警告般擦着黑斗篷少女的脑袋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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