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象（3）

余城人民医院

走廊深处的病房内，一位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满头白发与身下的枕头与被单融合在了一起，悬挂在一边的点滴瓶将药液不急不慢地滴下，送入枯瘦如枯枝的手臂中。

病房里陈列简陋，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刚刚关闭还未拿走的心电图器，两张木凳贴着墙壁摆放在门边，上面放着一个黄色的背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白炽灯的光照耀在房间中，四壁在映射中一片惨白，空气中浮动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味道，气氛低落到让人觉得安宁。

一旁的窗边，黎溪一只手托着手机，另一只手倚靠在冰冷的窗台上，晚风撩起了她的长碎发，青丝轻轻从她苍白的脸颊上划过。她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城市灯海溢出的光芒中，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洞一般直勾勾盯着某处，任凭霓虹翻腾闪烁，眼神和身子都不为所动，忽明忽暗的余光中，像一尊静止的雕像。

一声轻微又急促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连带着是床板震动的嘎吱声，窗边的黎溪猛的一回头，手里一直托着的手机应声落地，本能地蹲下去想拾起它，可下一刻却眉头紧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由于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臂早已酸痛到麻木，此时轻轻一动便能感觉到一股针扎似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

顾不上太多，黎溪捂着手臂来到病床的另一边，看着面前断断续续咳嗽着的老人，脸上露出了痛苦又焦虑的表情，手臂在空中来回收放了多次，跃跃欲试却又像是害怕造成伤害，孤单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无助。

在重重咳嗽了一声之后，老人脸上涌现出一抹潮红，慢慢平复了下来，转眼间又恢复了宁静，黎溪眨了眨眼睛，伏下了身子，将侧脸小心翼翼贴在了老人胸前的被子上。

感受到了均匀而又平静的呼吸以后，黎溪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张了开来，冰冷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丝笑容。她慢慢蹲了下来，慢慢帮老人把被子盖好，再轻轻将上面褶皱给拍平，然后踱着步子回到床的另一边，拾起来刚才跌落到地上的手机。

坐到门的椅子上，黎溪小心翼翼清理掉了手机上面沾染的灰尘，打开屏幕，引入眼帘的一个长长的对话框，黎溪注视着它，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过了好久，最终还是将上面斟酌了好久的字一个个删除。删完最后一个符号后，像是抽掉了全身的力气，黎溪一下靠在了椅子背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嘴里微微喘息着。

吧嗒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黎溪睁开眼转过头，出现在眼前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头发披散，红红的眼睛边是深重的黑眼圈，脸上的肤色暗淡无光，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妈。”黎溪和她对视了一眼，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住了她，嘴里轻轻唤了一声。

“好女儿，辛苦你了。”女人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先前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双手摸着怀中少女的头发，脸上满是慈爱的神情。

“好了。”没有做太多的矫情，女人轻轻将黎溪放开，伸手拿过了放在的门边的热水瓶，一边向病床走去一边对黎溪说着

“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路，我叫了隔壁的李婶在家附近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干嘛要回去？”黎溪听到后嘟起了嘴巴 “我要跟您一起在这里照顾奶奶。”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去学校，不休息好怎么行。”

“又不是上课，一个破军训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呗。”黎溪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女人听完后立刻转过身，拉下脸，对黎溪低声呵斥道

“军训就不是课了？你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去用心学习，老师和同学又会怎么看你，这边有我照顾，不需要你要多操心。”

“行吧行吧。”像是早就猜到的那样，黎溪没有做多余的解释与请求，冲着女人轻轻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向了房门。

“一定要注意安全，到家马上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黎溪点了点头，抓起了放在椅子上的黄色小包，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东西的女人，伸手将包里装的鼓鼓蛋糕轻放回了椅子上，走到门边时突然又停了下来，伸手放进口袋揉了揉，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她弯腰的背影，犹豫了一刻，最后用手轻轻带上房门，空洞脚步声随后在走廊里回荡了起来，渐行渐远。

(明天还有一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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