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破碎的面具

子弹从诸多建筑物的缝隙中呼啸而过，兴许是夜深的缘故，回响声震耳欲聋。

不过，这吵人的声音没多久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腹部被击中的声音。

“什，什么，不可能！”

巨大的冲击力使我向后侧翻过去，从高层的楼房跌落，就这样与地面相接触。

周围是那样的静谧，我感到两眼发热，精疲力尽，满腔怒火。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折射出远处绚烂的灯光。耳边听着那边尚未停息，似歌舞般美妙的喧闹声，以及那穿过建筑物，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我不发一语，周围的声音都倘若斯逝。渐渐逼近的教堂特警，像空中盘旋的秃鹰似的，正在等待猎物的死去。

教堂……和他的搭档。嘴上说着“去抓本体”，那只不过是说给远处的我的话语罢了，实际上在确定我的位置的下个瞬间便向我本体这边开枪。

太阴险了……

简直一团糟……

等到教堂特警到我身边，举起手枪或是手铐时，便是我的世界末日了。

不，不可能，自己不可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在转角处，我看见一只鸟停在我的身边，它的喙一张一合，正呆立在那里看我。

我看着那只鸟，想了很久。凛冽的冷空气使我抖擞了一下身体，如果我在不远处的街道上，那由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的人偶大家庭里的话，恐怕就会很暖和吧。或许会热到脱衣服。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笑容很阳光。我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所以自知自己的笑容还是很有魅力的，这种魅力是不分种类的。

这种魅力使得那只鸟向我逐步靠近。

我缓缓抬起手，将手伸过去抚摸它的羽毛，它没有抵抗也没有飞走，很乖巧地任我抚摸。

手稍微用力。

听见羽毛噼啪和骨头折断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恶心，我微微皱眉。

掌中的鸟儿挣扎着想逃离，却徒劳无功。它的翅膀已经碎了，再也不可能逃离了。我又换了个角度用力，鸟儿还在抽搐，我又用力了一遍，松懈的那一刻，一根带血的羽毛随风飞去。随着不停角度的用力挤压，用力挤压，那只鸟终于停止了动作，它呜呼哀哉，上了天堂。不过我又用力挤压了一遍，脸上保持着阳光的笑容，又过了几十秒，才索然无味地将鸟的尸体丢在一旁。

我不会死。

至少不会是在这里。

——

“他中枪了，应该跑不远了吧。”

我奋力奔跑着，向耳机那头的雪融询问。事实上，中枪的不止有敌人，我也一样，而且不止一枪。那些中弹的地方正喷涌着血液，让我的身体变得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大概吧。毕竟是把狙击枪，如果威力更大一点的话，他的整块腹部都会碎掉，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回事。’

“哦。这次多谢你了。”

‘我想要充满诚意地感谢。’

“要脱光了正坐吗？”

‘下次我不救你了哦。’

“骗你的……要不送你套轻小说？”

‘名字？’

“《孤独无友少年不会遇到粘人美少女》。”

‘唔……听名字就知道有多无聊了。’

“所以才要送给你。”

“……”

与被命中的人偶师距离不远了，所以雪融突然不发一语，这是为了让她全神贯注，也是为了我的安全。

当这沉默被打破的时候，我离人偶师几乎已经只有一道墙的距离，并在这道墙的转角处了。

“别过来。”还没露面的人偶师说，声音依旧是那样淡定，优雅。

“……我还偏要过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甚至都不绕道，直接像跑酷一样跳起来翻过了那堵墙，然后稳稳地落地滚两圈卸力，最后拍着身上的泥土站起来。

看向前方。

“好吧，别再靠近了……除非你想让我手中的这个孩子失去未来。”

人偶师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搭在一个孩子的肩膀上，那孩子想哭却不敢哭，面色涨得通红。他的脚似乎受了点伤，被人偶师这么个成年人用手死死抓住，即便倾尽全力也跑不了。

更何况人偶师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没有一丝颤动，稳稳的指着孩子的太阳穴。

哦，终于出现了，突然出现的人质的经典戏码。有的时候我真的想问，为什么反派总能在关键时刻抓到人质？那人质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似的，而且还总是源源不断。

不过，我之所以讨厌人质戏码，也是因为它难以对付。

真的很难，还不如让这反派突然加强来得痛快。

我看着他，脑子拼命转着却想不出什么名堂来，我的一切思绪都好像笼罩了层层的黑色阴影。

“喂！”人偶师说，“你向后退，一直到我看不到你为止，那样我就能保证这孩子的安全。”

“我，我退后。如果我真的退后到你视线之外的话，你真的会保证他的安全吗？”

“啊，当然。快点退后吧。如果你退后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的话，我就能让这个孩子拥有未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是特警吧？你有保护这个孩子生命的义务吧？只要你向后退一点距离就好了啊，你想让他的太阳穴上多一个洞吗？”

“啊，唔！”

那孩子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两眼哀哀地慢慢眨。张开嘴，却叫不出声。这幅光景，配上人偶师富有诱导性的话语，让我不禁做好了退后的准备。

这样对那孩子是最好的。现在这个距离，即便我用了加速能力，也来不及在人偶师的手指按下扳机前救出那孩子或是将人偶师击败。

虽然可能会丧失这次逮捕人偶师的绝佳机会。

但果然，孩子的生命才最重要的吧。

于是，我抬起了一只脚，准备退后。

“没错，就是这样啊，就这样慢慢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但是，我拒绝！！”

抬起的右脚猛地踢向后斜下方，隐藏在阴影中的膝盖上。那只膝盖的主人，正是人偶师哒！

踢向他的时候，我的身体顺势偏移，从远方飞驰而来的子弹正好在此刻穿过我先前所在的位置，正中那用手枪指着孩子的人偶师的头部。

“什，什么！这不可能！！”

那被子弹击中的人偶师顿时向后瘫倒下去，一动不动，渐渐化作白烟。

而处于我身后，被我一脚踢中的人偶师则因力而向前摊去，正好落在重新站起的我的手中。

他原本手中所握的水果刀在翻滚几次后，跌落在地上，泛着银光。

“下次别做这种低级的陷阱了，真的太可疑了。”

我提着他的手腕这样说着。另一只手在衣服里摸索着手铐，如果正好摸到手枪之类的，我就把他直接解决算了。

而这人偶师，恍若明白自己再无胜率了一般，无精打采，虚弱无力地坐在那里，那只被我抓住的手臂也毫无反抗之意。

这样最好，不到处乱动闹哄哄的。

这样一点也不好，因为对方是人偶师，如果因为这样就放弃了，那他也不会有毅力去制造这一场暴乱了。

他一定还有些其他招数吧。

当我这样想时，那先前被当作人质的孩子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知道危机终于被解除，他终于不用保持着面部肌肉紧绷了，一下子放松下来，泪水就喷涌了出来，连通那孩子气的哭叫声一起。

这孩子不会是人偶，并不需要警惕。理由是，固定路线和台词的人偶不可能憋住泪水，即便被下达了保持似哭非哭的状态，他也不会在这一刻嚎啕大哭地抱着我的腿。

这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我稍微蹲下身子，去尽量安抚他，让他停止哭泣。这次我用毕生所学的用来安慰人的话语都用上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个劲的哭。

呜哇，小孩子真麻烦。

我学着雪融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孩子的头，虽然不知道我手上的老茧会不会弄痛他。

但就在此时，那孩子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亮光，我看到那黑暗中闪烁了三次亮光。

难，难道说，他居然隐藏在这孩子的影子里吗？混在周围漆黑一片的环境里？！

“想不到吧，教堂特警。这孩子是货真价实的孩子没错，但我一直躲在他的影子里，这夜晚简直就是为了这一刻而量身定做的！教堂特警，我很敬佩你，你一个人把我逼进了绝境，但不得不遗憾，今晚你就会死去！”

于此同时，落在我脚边的人偶师——伪装成人偶师的人偶，它以惊人的速度，用另一只手抓起落在地上的切肉刀。不一会，那刀锋便向我的脚裸袭来。

“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人偶师！”

“没错，这也在我的计划中。真正被逼上绝境的人，是教堂特警你啊！做好去死的准备吧！！”

“呀嘞呀嘞……”

转瞬间，我的脚如同闪现了一般，如同被绯红之王删去了踢腿的时间一般，在他手中刀锋刺中我的脚裸前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脸上。那人偶就像被货车撞击了一样向后倒飞出去，满脸开花，口鼻出血——白雾，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大地上。

而另一边，我原先搭在那孩子头上的手也同样如此，突然变得恍惚了起来，但很快，又变得确确实实起来。

我握成拳头横放在胸前，再然后缓缓放松手掌，三颗尾端还冒着白烟，有些炙热的子弹便从这手掌中落下，摔到地面发出巨响，这回响久于耳边不散。

“怎，怎么会？！”

“当初，你在医院袭击我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设想了。”

“什么？”

“我的【加速】虽然是个好用的能力，但持续力却太弱了……时间又短，而且短时间里使用两次就是极限了……所以啊，我就设想过这种能力使用方式了。

“那便是限制能力，只加速身体的某个部位，为【局部加速】。这局部加速对体力的消耗，比起整体加速可要小得多，即便同时加速两个部位，也是能够做到的！”

“可恶……” 被我从阴影中提起的人偶师语气低沉的说。

“不过，怎么说呢，作为对手，这场我打得很愉悦。”他的声音渐渐变得高昂，又变得平淡起来，那语气就像是一位老者怀恋往日一般。

“对于我就不一样了，你这变态能力搞的我想死。”

“是吗？啊哈哈哈……”

不知为何，人偶师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没传播多久，就被晚风给吹散了。

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笑声平息，回归以往。

握紧拳头。

使劲打在他的脸上，这拳用尽了我剩余的所有力量，让他贴着地面滑了好几米。

“这下，可打到本体上了。”

我向后转去，朝向那显得有些寂寞的喧闹。

拜托雪融帮忙处理人偶师后，向前跨出了几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转过身去，迈步。

在人偶师不再动弹，失去意识的身体旁驻足。

蹲下来，手伸向他的脸。

手指刚刚接触到他那挨了我一下重拳，已经变成碎片的面具。

“还是算了。”

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

我又重新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人偶师被打败的原因，又或是因为我们的援军到了，外面的暴乱渐渐平息了下来。

拯救世界这种事是人民警察的工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