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老师B：“同学们都往前看，一二三…”

毕业典礼之后，各个班级陆续拍各自的毕业合影。姜云夏的班级比较靠后，随着摄影师一声呼唤，孩子们年轻的模样便在那一刻定格。

虽然夏日午间阳光毒辣，然而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们拍完照依旧几人一撮拍照留念去，炙烤一般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好兴致。

中年男子自车上走下来，便是在小姑娘沉浸于毕业喜悦和对同学们的依依不舍时，在背后敲了她一下。

姜云夏：“表叔！”

姜云夏被后面的人惊到，回过头去既惊又喜，

姜云夏：“您怎么来了？”

刘江：“云夏毕业快乐啊，”

那人果断回答，眼角的皱纹都带着几分由衷的开心，接着说，

刘江：“今天不光我来了，你叔叔也跟车一起过来了。”

姜云夏：“啊？”

小姑娘回过头去，莫家的车子安安静静地停放在学校草坪一侧不太明显的位置，便在偌大的校园中不显得那般扎眼。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路途遥远，莫秋声虽然头天已经赶到这边作了休整，疾病缠身仍然让他因为长途奔波显露出了疲态。

莫秋声穿着春秋季半厚的粉蓝色宽松长袖衬衫，外面套了浅灰色开衫，衬衫小巧的立领勾勒出他能看到血管的雪色脖颈，也烘托出他俊朗的容颜。小姑娘协助佣人扶他下车来，莫秋声瘦弱的双腿近乎于瘫废，褐色的软底皮鞋松松挂在足上，小姑娘将他腿脚摆正，再耐心不过。

旁边已经有经过的学生投来眼神，小姑娘在叔叔前方对面而立，话语中都带着呼之欲出的愉快：

姜云夏：“叔叔怎么来了？您身体受不了奔波的…”

莫秋声：“我家小姑娘都要毕业回到我身边去了，叔叔再不来还是那个意思吗？怎么啦，我家云夏还不开心了？”

他笑容满面，随即气息不稳抵住下唇轻咳几声，然而这其间安定从容的态度，已经让人如沐春风。

姜云夏：“才没有呢，”

她弯下腰握住他的手，清亮的双眸闪烁有如星辰，

姜云夏：“云夏只是怕叔叔身体不允许，您能来看我毕业…最好不过了。”

莫秋声：“那就一起去合个影吧。”

莫秋声开心地作出一番提议，他自觉不错，病重之后的日子她几乎事事顺着自家叔叔，自然也没有拒绝之理。姜云夏便将他推到草坪边上去，他天生的混血基因总是容易引人注目，周围人纷纷看着建筑系最优秀的女生姜云夏耐心护着一个两鬓斑白的长辈，她的笃定眼神中所包含的，不止是一个晚辈对于长辈的孺慕之心。

姜云夏考研回A大，莫秋声在母校资源丰富自然帮她联系了最优秀的导师。他为孩子作出的牺牲而感动，故而近段时间为见证她的毕业，莫秋声一直努力复健。小刘将他的助行器推过来，莫秋声掀开毯子想要站立，小姑娘嫩滑的一双小手搭在他腿上，却阻止了下一步动作。

莫秋声：“怎么啦？”

他抚摸着孩子的小手笑道，目光柔情似水。

姜云夏：“云夏怕累到叔叔，您的腿受不得累，我是知道的。”

莫秋声：“不会，”

他坚定答道，

莫秋声：“扶着东西的话，我可以勉强站一下的，就一下…拍完照片就坐回去，放心。”

扶着助行器，莫秋声几天之前曾经站起来过，且因为这件事情，同姜云夏视频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小姑娘用心扶着他的腰几乎是将他身体带起来，莫秋声双腿膝盖在起身的瞬间不住颤抖，不过还好的是，他撑着一口气完成了同她合影的任务。

她扶他坐回去重新给他的腿搭上毯子，莫秋声几乎使尽浑身力气直立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已经微微的气喘起来，手指搭在胸口处，自觉突然不太舒服。他无力地握住她的手，小姑娘另一只手搁在他背上，在他呼吸急促的时候助其一臂之力。

如今的莫秋声不再是当年那个人，在建筑界，他的身体状况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突感不适，也不再藏着掖着。缓过一口气，他偏过头来仍旧看着她欣慰不已，宠爱这个小姑娘许多年之后，他眼底早就不由得散发出足够迷死人的温柔，而现在这种温柔，除了对他的小姑娘，他再也不曾给予过什么人。

同学：“云夏，”

姜云夏的几个舍友自远处又来唤回她的思绪道，

同学：“班里同学希望能和莫叔叔拍张照片，可以吗？”

莫秋声身为蜚声海内外的建筑学大师，他骤然出现在校园里，同院系的孩子们自然不可能不认得，并且都希望可以把握这次机会结识他。姜云夏怕他不舒服从而担心地望过去，莫秋声却展颜微笑起来：

莫秋声：“怎么不可以？欢迎…”

他是最没有架子的人，话音刚落，一群孩子纷纷聚集过来，将他如同孩子王一般围拢在人群中间。身体好些的莫秋声一一同他们攀谈，几句话便如春风化雨。他要求他们都叫自己叔叔就好，快门按下的那个瞬间，他的风度翩翩早就浸润了每个孩子的心田。

而姜云夏数年来，拒绝所有人的追求专心于自己专业的谜团，也终于在同院系许多不知情的学生中间，全然解开。

同学：“叔叔我们走了，您保重身体。”

二十来岁即将各奔东西的大四毕业生们，纷纷同莫秋声握手做着嘱咐，他苍白的面容之上总是浮现着笑容，令每个人都由衷感佩。他点点头，咧开嘴巴回答了他们：

莫秋声：“嗯好，同学们毕业快乐。”

同学：“谢谢。”

莫秋声望着他们远远离去内心感怀，年纪渐大之后容易怀念过去，便觉得自己仿佛也回到学生时代一般。姜云夏回过头去，将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抹掉，再回头望向他时，只留下灿烂笑容。

她素来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都是，最闪亮的那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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