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后记(上)

(真美，也很冷。)雪花像是棉花絮一样从空中漂落下来，看着很美，但当它们在头皮上融化时熔化时我却宁愿这雪从来没有下过。

正式离开森林的这天刚巧下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据当地人说这个国家在初雪过后很快就会迎来寒流，对森林的探索也会几乎完全停顿，也就是只要我慢了 两三天幻化就可能会困在森林中一整个冬天了。

站到小木屋的门前，我毫不犹豫地敲响了它。

“爱兰。”我脱下面甲，让前来应门的爱兰认出我。

没有什么重逢的拥抱，有的只有沉默，也许在这种百感交集的时候一言不发会比千言万语更能传情。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站在那，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组织语言。

“总之，先进来吧。”她把我迎进了屋内，屋内没有壁炉这种昂贵的设备，有的只有一些用作供暖的蜡烛，但因为空气不算太流通，倒也比外面温暖 。

“我…”我此刻有很多话想说，但当我开口的时候所有的语句都塞在了嗓子眼，反而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坐吧，坐吧！可怜的女孩…你的脚都涷红了。”她慌乱地让我坐上那张木制的梳化，上面为了保暖还铺上了一块生兽皮。

“饿了吗？有土豆，也有黑面包…还是想吃点熟食?我这就去生火，我记得火柴在…”她不知怎地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

平常温柔稳重的她手忙脚乱旳样子显得很可笑，我也不打算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笑意，如同顽童一样笑了起来。

“只是这种程度的我没有问题的。”我抖掉头上的雪花，示意她不用像只无头苍蝇在客厅中乱转。

“森林比这里残酷多了。”把身上的物品放下，堆上小小的餐桌。

“有衣服吗？这身粗麻布穿着实在是难受。”我现在穿着的只是一个麻布袋改造而成的长裙，怎样也不能算得上舒适。

“有，我记得莉莉有几件不喜欢的衣服…先穿着吧。”她打开柜子，把衣服递给我，我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在她面前换上。

虽然下定了决心要把她当成母亲，那还什么好害臊的？

“莉莉呢？”想起那活泼的女孩，我试图去寻找她的身影。

“还赖在被窝里，她一到冬天就这样。”她看着我的侧脸，说。

“老实说，我没有想过你能活着回来。”

“我也没有想过我真的是莉莉的双胞胎。”整理好长袖的下摆，我把镜子对准自己，若是没有额上的短角，那我绝对会怀疑镜子中映照出的是莉莉的身影 。

“我什至有想过怎样让你认出我，也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该何去何从，但很幸运的是这些都是我的杞人忧天。”我张开双臂向她扑去。

“也抱我一下嘛，冷死了。”说什么冷了只是谎言，我想好好地感受一下她使人安心的体温，也好把有点发热的眼眶藏在她身后。

她的胸怀似乎没有被寒冷影响，还是那么温暖。

但如果我把四周的寒冷驱离呢？ 这胸怀也会变得更为舒适，我也会变得更加幸福吧。

“你变了，雪莉。”她轻拍我的后背。

“这很明显。”我再也不是那只口不能言的地精了。

“不单是外表。”她把我的脸对上她的眼睛，在她如同烈火般的视线下，一切的伪装都被燃烧殆尽，直击最为根本的贪婪。

“你的眼神变了，变得跟猎豹一样锐利、阴森，仿似随时准备好把别人置于死地，再把他们吃个干净。”她在自责，纵然这事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有点儿伤心，她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呢？

“现在你眼中的猎豹还是头幼兽，但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那头长成的猎豹已经吃掉了你的良心，只留下你冷冰冰的理智，使你成为一头豹子呢？那时你还 能说出同一句话吗？”她不是在责骂我，而是一位母亲源于担心的叮咛。

“我不知道你在森林中遇到了些什么，但忘掉吧，你真的不用去烦恼如何更进一步，立在万人之上的，我只想你和莉莉普普通通地长大，普普通通 地找个自己深爱着的伴侣，可能会生下一两个可爱的孩子，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去，就像我所幻想的一样。”她想我抛下过去重新开始，但是这些记忆是无法像 粉笔字一样抹去的。

“也许我真的如你所说不愿满足现状，但它不会成功的，我能把它驯服成我的坐骑，我的家猫。”不光是我，每个人的心中都一定有着一头猛兽 ，随时准备使人们变得不再像人，沦为空有人形的哥布林，但我有自信能好好掌控这头猎豹为我拉车，使我能跑得比其他人快。

“我是猎人，当然不会咬上陷阱中的诱饵。”因此我信心满满地跟她说。

“可能是「短命儿」体质的关系，相比起莉莉来说你显得成熟许多，但是就算算上这年秋收节刚过，你也是只有十一岁而已，还小，还有很多不明白的 东西，你做不到的。 ”她眼中忧虑更甚，我知道我必须让她安心。

“不明白的东西我能学，没有的经验我可以累积，所以我能做到的，人性就是我驯兽的鞭子。”我放开她。

“但我也会试着把这猛兽捏死的，所以相对地，爱兰也别以过去的我来教训现在的我了。”我和过去的雪莉不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顿了一顿，也笑了。

“好吧，现在你还真的长大了。”

“我猜你真的很想抛下以前那段傻乎乎的时期。”她找出一件连帽的披肩斗篷，我一看，这不是上次杀死的那只草狼吗？

“也许出去走走你就能忘掉了。”她拿起我那条由格斗熊的牙齿制成的手绳。

“要坐在这儿忘掉这根手绳背后的故事很难，对吧？”

“谢谢。”我笑着推开了木门，在寒风中跑向那我最初醒来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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