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一：认知

已经习惯了风浪，习惯了从一个地方出发至另一个地方。

经历过种种，回首往昔，历历在目，眨眼已从酷暑至严寒。

说来奇怪，马车的座位明明是坚硬而又冰冷，空间狭窄，却是所有人在旅途中最为享受放松的一处。

坐在马车上，内心出其的宁静，聆听着车轮在坚硬泥地转动的声音，感受着轻微的颠簸，大概只有这段时间，能真正好好让身心休息。

此时马车上坐着三个人，一名青年，一名少女，还有一名外貌看去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正是亚兰德一行人。

彼此没有什么交流，静静地坐着。

杰妮安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霾，这么久了起亚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自己用尽各种办法试图去唤醒他，但导致他陷入这般境地的真正原因仍未找到。

唯一能做的，也唯有去外界寻找情报，哪怕丝毫。

不知晓是否有用，有的只不过一试。

一旁的伊薇儿理解杰妮安的心情，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多说也毫无意义。

自己何尝不为此心痛，但也明白消沉也无补于事。

微微侧头看去一旁。

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样倒好。

离开了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医务室，尽管外面的空气带着丝丝寒意，但亚兰德总能闭上双眼入眠。

说他神经大条也罢，或者说他心态好也罢。

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了？

性格就是这样，尽管性格比起以前要好了不少，但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好几次都舍命相救，仿佛自己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过往，杰妮安也曾见识过他漠视他人性命的举动。

难道，只因那一句话？

『我会保护你。』

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责任心，听杰妮安所言，他从前可是真的如此。

不如说，那如同使命一般的存在。

想起在出发前，他向我的父亲承诺过。

一旦有什么损失，自己的性命不保也会不保。

但现在自己距离父亲所管理的城市已经相当的遥远，甚至是到达了另一个国度。

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谁也找不到。

不经意间，回想起前段时间和苏菲亚所交谈的那些话。

手指微微颤动，内心掀起一阵骚动。

静静注视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亚兰德，和自己初遇之时脸上写满风霜。

明明自己已有明确的目标，在经历种种后，某种情感的种子在内心深处悄然萌芽。

他的内心如何，无法读懂。

他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想知道。

缺一个契机。

贸然去问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认为自己很奇怪，很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轻轻叹息。

只能暂时埋藏在进心里。

有机会再问吧。

现在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在如何唤醒起亚上去。

一路上，算是平稳，没有遇上什么强盗或者劫匪。

按照路程上来说，最快要3天才能到达，而且只送到附近。

一开始车夫听到说要到达那个地方，那个惊恐的反应着实让三人意外。

“在我接待过的人中，你们这样的组合进去根本就是想不开！”

扫视着这三人组，车夫的眼中除了震惊，其余被匪夷所思所占据。

本来像伊薇儿这样的妙龄少女要去等同送羊入虎口，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更出人意料的，那便是还只是小孩子的杰妮安。

再度扫视车厢内，刚心中经常会产生的猜疑却又无法联系上，这让他更为疑惑。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前往之地，总不会打算去度假？

难道是找刺激吗！

那样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脑子出问题了啊！

“我说，你们真在要去那里，真的不是搞错地方了？”

车夫依然没能放在心中的疑惑。

“我们需要到那找某样东西。”

听见伊薇儿的话，车夫依然不敢相信。

到底寻找什么才会到那样可怕的地方，但当注意到伊味儿和杰妮安那双澄清的眼神时，确定她们不是在开玩笑，只是还是无法想象。

“对了，能告诉我多点关于那里的信息吗？”

闻言，车夫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些人真的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危险吗？

“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去比较好，那可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啊。”

“不，我们要寻找的东西只有那里有。”

车夫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关于那个地方的一切告诉她们，也希望她们能多注意一点。

“把那位小哥也叫醒吧，他才是最需要听的人。”

的确，伊薇儿用手肘撞了一下正在熟睡的亚兰德。

“嗯？”

亚兰德从睡梦中醒来，嘴边挂着一丝唾液，神情呆滞。

“小哥，你倒是好，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车夫稍微用力扯动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来。

这个小姑娘或许只是不清楚，但这位年轻人是真的胆子大？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算是我见过最糟糕的组合。

亚兰德刚才还半梦半醒的状态，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车夫便说旁晚安顿下来再慢慢讲解。

旁晚，车夫和三人在中途的旅馆下榻，晚饭的时候才正式开始说明。

三人所要前往的地方。

俄维纳，一个武力至上的地方。

不属于珈蓝帝国也不属于阿兰德帝国的管辖范围，完全是一个中立自治的地方。

中立地区并非只有一个，但论危险程度，只要一提起都会想起那个地方。

因为不属于管辖范围，里面充斥着各色各样的人物。

再者因为那里正好是魔族连通人类大陆一条后门通道，在那个城市甚至有魔族的人。

“那为什么帝国会坐视不理？”

此时，伊薇儿皱起眉头，对此表示不解。

估计车夫也不是第一次被问道这样的问题，随后很熟练地作出了回答。

“因为那里易守难攻，尽管现在不属于任何一个帝国管辖，但要争夺此地需付出的代价相当的大。”

车夫喝了口茶润喉，语气凝重的继续说下去。

“再说，进攻那里其实没有太大的好处，若真的接管了那里，如今虽不用过于提防魔族的偷袭，但因位置相距两个帝国甚远，相当于一个孤岛，费力不讨好啊。”

这样说的确很有道理。

提及魔族这个词语，已经让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管辖这个地方的人才是最关键的。”

就算是亚兰德，为了日后的行程和自身的安全，也全神贯注地听着车夫的讲解。

“为了防止魔族的进犯，管辖俄维纳此地的城主所采取的政策让此地远近闻名。”

传闻当初他是以大屠杀的方式暴力镇压了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还以少胜多，帝国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他采取了独裁的方式统治者这个城市，已经长达十多年，就算是当年魔族入侵的时期，也没能攻陷那里，可谓固若金汤。

正因为哪个帝国都没有插手，这个地方渐渐成为了一个无法之地，只要城主许诺的都可以去做。

什么都可以做？

那到底会是什么？

“任何。”

车夫竖起手指，神情凝重。

私刑，非法买卖，死亡角斗场，非人道研究。

伊薇儿对此感到疑惑而皱眉，心底升起一丝不详。

“上古圣物，帝国皇室之物，来路不明的药物，珍贵的魔法石，还有。”

说到这里，车夫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伊薇儿和杰妮安的身上。

变得更为严肃。

“奴隶。”

当这两个字从车夫中道出，流入两人耳中之时，再一口气窜入她们的大脑，直接刺激中枢神经。

刚想拿起装满热腾茶水的茶杯，因为伊薇儿一瞬间的失神，本想拿起却失手倾倒在桌面上。

直到滚烫的茶水滴落在大腿上才让瞪大双眼的她，回过神来。

杰妮安也同样是。

同为听众的亚兰德不可能没有反应，残留的睡意被这两个字所吹散。

“是，真的？”

难以置信。

伊薇儿有差点被当成奴隶运走的经历，杰妮安就更不用说。

真切体验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成为至今都挥之不去烙印般的阴影。

暗暗咬着牙，一手捏着胳膊，脸色阴沉，全身颤抖不已。

“最要命的一点是，在俄维纳有可能会被捉住成为奴隶，尤其像小姑娘你们这样的。”

“这也是让我最感到害怕的地方，被捉到这里当奴隶除了人类，还有被俘虏的魔族。一旦成为奴隶，永远都无法离开那里。”

“那，那些人的命运最终会怎么样？”

伊薇儿声线充满不安。

“毕竟我也没真正去过，很多都是听回来的。小姑娘你还年轻，我劝你趁现在回头吧，要不然会发生什么我都无法预料。”

车夫深深叹息，明确让伊薇儿和杰妮安退出这趟充满未知危险的旅程。

搞不好，那里会成为她们人生的终点。

不安，深深的不安与恐惧如千年老树一般缠绕在两人的心头。

亚兰德对此也只有不好的回忆，尤其是那个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

“那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行。”

当亚兰德打算孤军奋战之时，杰妮安立刻就跳出来。

第一个反对。

没错，杰妮安以前非常讨厌亚兰德，无论是他的性格，甚至是他的存在。

但内心的某种不允许她退缩。

那是一种责任，也是自尊心的抵触。

一直以来，自己真正做的事没多少，尤其是为起亚，很多都被起亚抢尽风头。

无数次在质疑自己是否有作为起亚姐姐的资格。

如果，自己就此折返，就等于否定自己的身份。

无数次置身于危机当中，起亚却不曾退缩过，自己又有什么借口可以这么做？

“我也要去。”

拼命挣扎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

同样的，一旁的伊薇儿也是如此。

起亚与她关系也十分的亲密，她也不愿就此袖手旁观。

而且，尽管那时候一时冲动答应了要跟亚兰德一同去寻找治疗他眼睛的方法。

怨言有很多，也不曾放弃，承诺过的事情也必定会说到做到。

自己就此退出，没有人会有意见，也不会被埋怨。

但自己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身为古洛斯家族的长女的尊严不允许。

自己也想出一份力，就算是微薄之力也好，举手之劳也好。

至少能为起亚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辈。

“我也要，继续走下去。”

尽管内心极为不安，但还是不愿意放弃。

车夫见状，捂着忍忍作痛的头。

这些小姑娘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亚兰德也持有相同的意见。

杰妮安的跟随他没有意见，但在车夫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伊薇儿的处境的话会相当的危险。

“太危险了，不行。”

“对对对，你就听听小哥的劝告吧。”

亚兰德的眼中，没有半分散漫，他理解这次目的地的凶险。

尽管如此，伊薇儿双眸中的那份倔强，那份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缺丝毫不退让。

“我不想就此回头，眼睁睁看着起亚受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闻言，车夫始终大概明白他们为何会到那个地方。

看来他们的同伴被病魔缠身，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寻找到一丝的希望。

刚想开口，考虑到自己不过是局外人，不宜插足太深。

“那你们今晚商量好吧，明早再跟我说。”

晚饭过后，三人回到房间。

亚兰德双手抱头躺在床上，双眼注视着天花。

俄维纳，这个地方比想象中还危险。

连接魔族之地这个已经不是心中第一危险的特征，反而是车夫着重强调的那一句话。

奴隶。

伸出一只手，眼神渐渐凝重。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有那名老者在，很可能伊薇儿已经为自己而牺牲了。

自己拼尽全力，也未能保护好他，反而被她保护了。

『我会保护你。』

越是经历，越是会感受到这句话那沉甸甸的重量。

以现在的自己，那不过是一句一时冲动所脱口而出的戏言。

自己真的有能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去保护她吗？

自己真的有能力，兑现这句诺言吗？

『在你身边的人只会遭遇不幸。』

那个青年，的确有这么说过。

自己无法想象万一真的失手了，她们会遭到何种的对待，落得何种下场。

自己没有这个信心。

与其让她们跟过去，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更好。

那时候奋不顾身拯救自己的是起亚，一直以来最信任自己的也是起亚。

她们可以不去，但自己必须去。

以防万一，先跟车夫说一声吧。

从床上起来，亚兰德转身走向车夫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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