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去腐肉

从那破屋内逃出，林亦没有多停留，本想着回到原本住的客栈，只是墨怀馀邀请她去天衍观休息的居所。

“你伤未愈，一个人恐怕还会有危险。”青年说的认真，林亦却并不完全信任对方。

除了同门弟子，其余人并不值得完全信赖，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顾仙舟那样怀有善意。

“我若害你，何必救你。”墨怀馀觉得白衣少女未免太过多心，却也不坚持，“也罢，我不勉强你。”

林亦犹豫片刻，最终仍是点点头，跟着墨怀馀走了。

只是离开前，取了纸笔给铃临送了一封信笺。

......

天衍观众人的所在是一间干净的院落，院子不算大，却能容纳不少人。

林亦随着墨怀馀走进院落时，里面正有数人沉着脸在下棋。

黑白棋子错落，院中的桃花正巧从树上落下，掉在棋盘上。

闲敲棋子落灯花，倒是一片颇为优美的画面。

“师兄。”门旁一人对着墨怀馀行了礼。

“嗯。”墨怀馀一改之前那般轻浮的模样，手往着身后一背，脸色一正，看起来倒颇有些深藏不露的模样。

“不知这位姑娘...”那人忽然看向林亦。

“是我的朋友。”墨怀馀道。

看门的弟子眼神巡视着两人，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古怪，“师兄，师叔叮嘱过，不可沾花惹草...”

林亦嘴角一抽，“在下万剑门弟子。”

看门弟子悄悄扯了扯墨怀馀的衣角，“万剑门的人可不好惹，你不怕被一剑捅个透心凉啊...”

墨怀馀苦笑，“她真是我朋友。”

那看门弟子一副，得了吧，我又不傻，你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分明之前众人一起去药铺买些药物，结果墨怀馀无故消失，一回来就带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看两人关系还算亲密...

你说你是清白的？

墨怀馀摇摇头，想着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干脆闭口，带着少女往里走。

林亦抿唇，错身而过的一瞬，忽然开口，“我是男子。”

“啊？”看门弟子愕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墨怀馀也是惊讶的转过头，盯着林亦看了好一会，才微微一笑，“你不必在意他人说的，他们都是那般打趣我的。”

话里话外，分明是不信林亦是个男子。

无论哪个角度看，这少女都丝毫不像男人，倒是比普通女子要更漂亮，除了胸前略微平坦。

只是林亦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体还未发育也属正常。

林亦看了墨怀馀一眼，见他不信，也不再多解释，收回了眼神，点了点头。

......

这院落本也不大，所幸天衍观来的弟子也不多。

并不似其余宗门那么依赖武器，天衍观主修的还是演算之术，亦或是岐黄之术，对那杀人的利器没有那般渴望。

林亦被墨怀馀安排在了一间木屋，随后便离去。

他为了救林亦，早已耽搁了时辰，这会回来，该第一时间去找师叔解释清楚。

林亦坐在屋内，点了一盏烛灯，而后悄然解开了手上的绷带。

右手一片血渍，甚至隐隐有些溃烂，怕是连握剑都成了问题。

她漠然不语，转头看向窗外。

谷外已是一片寒意，离火谷却桃花开的正好，当真是诡异至极。

......

静坐在床侧，林亦闭目调息。

这次外出，虽是匆忙，却仍旧带足了干粮，反正什么都能塞在须弥之中，也不嫌麻烦。

因而即便是在房内数日不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而后门外传来墨怀馀的声音，“林姑娘，我可否进来？”

林亦睁开眼睛，缓缓下了床，打开门。

门外站着墨怀馀与另一位青衣女子。

女人年纪似比她大些，却也不会超过二十，一头青丝拿发簪简单的扎起，眉眼间虽是淡漠，却隐隐有些不悦。

待到门开，看见屋内的林亦，饶是同为女子，她仍是感觉到惊艳。

当然，她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其实不算女子。

“小萝，麻烦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墨怀馀小声说道。

面前叫做小萝的女人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伸手。”

林亦闻言听话的伸出手，而后解开了手上的绷带。

深可及骨的伤口显露出来，看的人惊心动魄的。

小萝忽然一阵讥讽，“真狠，割的那般深，那人为何不把你的手切下？”

原本白皙的手指一片青紫色，还凝结着一片暗红的血痂，看上去狰狞至极。

林亦没开口，倒是墨怀馀一阵紧张，“如何？”

小萝淡淡的瞥了一眼青年，“皇帝不急太监急。”

“......”墨怀馀张了张嘴，不明白自己为啥忽然就被骂了。

“你去接盆热水。”小萝说道，而后打开了她的药箱。

墨怀馀一阵茫然。

直到小萝恶狠狠的盯着，“快去啊，愣着干嘛？你在等爱情？”

“呃...是是。”墨怀馀叹了口气，却仍是听话的离开了房间。

接着林亦便看到小萝从她那个药箱里取出银白色的刀刃，尽数泡在热水中，然后瞥了墨怀馀一眼，“出去。”

“嗯？”青年不解。

“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你别在这儿碍事。”小萝清洗了一下手。

林亦有些疑惑，她虽不是真正的女人，却也没兴趣给他人瞧见自己的隐私。

只是...她伤的地方分明是手，总不至于脱衣吧。

她这么想着，看着墨怀馀一躬身，而后离开了房间。

“把衣服脱了。”小萝说道。

“......”林亦沉默了良久，“为何脱衣。”

“血迹会弄污衣衫。”小萝显得有些烦闷，“都是女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亦默然。

我怕我吃了你...

犹犹豫豫片刻，还是林亦坚持道，“弄污了无妨。”

小萝嗤笑一声，见林亦坚持，也不再言语，转而看向她的手，“你的伤口已经溃烂。”

林亦歪着脑袋。

“我会切下你手上的腐肉。”小萝看着少女脸色一变，哼笑一声，“而后用些生肌药物，用不了几日便好。”

林亦浑身一冷，半晌，才尴尬的开口，“天衍观的医术，当真与众不同...”

“若是寻常药物，你必定半月才能痊愈。”小萝说着，翻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亦，“喝了。”

“何物？”她问。

小萝嗤笑一声，“毒药。”

这分明是打趣自己，林亦接过瓶子，还在犹豫，那边小萝忽然开口询问，“有一事...你与怀馀，究竟是何关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躲，完全不似平时那般冷漠。

林亦一愣，嘴角一抽，似想笑又笑不出来，“我与他，一面之缘。”

“你可中意他？”小萝哼笑。

林亦愈发觉得有趣，却仍旧摇了摇头，“并不，我已有心上人...”

她说这话，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四年前那个黑色的身影。

若药苦，我便多买些蜜饯。

你若睡不着，抱着我吧。

你若是女子...

“是吗？”小萝有些惊异，而后忽然展颜一笑，“再好的男子，也是比不了怀馀。”

“......”林亦沉吟一瞬，随后喝下了瓷瓶里的药物。

药物入口微苦，而后便消逝，只是舌尖都有些麻痹了。

林亦开口想询问，却感到一阵眩晕，昏昏沉沉的睡去。

“罂粟的汁液当真奇效，只是这浓度还得调整。”小萝呵呵一笑。

......

林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榻上。

手上已经被重新包扎的严实，却没有太多疼痛之感。

她握了握手指，似是好了大半...除了脑袋一阵阵晕眩。

“什么古怪的药...”林亦按着额头，想起身却不能。

房门吱吖一声打开。

“小亦。”

喊声唤回了林亦的神智，她迷迷糊糊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一个人影，“你是...”

“是我，苏临烛。”来人端着几个碟子走进屋内，是一些馒头之类的吃食。

林亦微一皱眉，觉得哪里不妥...

咕...

肚子忽然响了一下。

腹中一片饥饿，林亦一阵窘迫，接过苏临烛递过来的馒头，才想起哪里不对，“为何你会在此处？”

“离火谷试炼啊。”苏临烛觉得少女问了句废话。

“你怎知我在此...”

“我与铃临一同来的。”苏临烛解释。

林亦神色间略微古怪。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铃临与苏临烛之间的关系相当亲密。

亲密的她有时候都怀疑苏临烛对铃临有意。

不过那也不是她管得了，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便是铃临与苏临烛真的烙印本命结为伴侣，也并不奇怪。

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腹部，分明饿极了，却一阵阵的反胃，“我睡了多久？”

“不久。”苏临烛笑了笑，“不到三日。”

“？”林亦睁大了眼睛，“我昏迷了那么久？”

“是，天衍观众人已经动身去了离火谷内。”苏临烛望着暗下来的夜色，点起一根蜡烛，“小萝说，这次麻药剂量不对，下次她会改善的，让我代她向你致歉。”

林亦嘴角一抽，有理由怀疑那女人就是故意的。

苏临烛还想说些什么，房门吱吖一声开了。

站在门口的铃临看着林亦醒了，略微一愣，随后一下扑到了林亦怀中，“师兄，你没事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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