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潇潇暮雨

初绾：饕餮乃是四凶之首，一口能吞下一座山，我们须得尽快找到它才是。

两人行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初绾手里拿了根竹竿，一面走一面打着路旁的茅草花絮，风一吹，便飘扬如雪，煞是好看。

润玉淡定地拿下糊在眼睛上的花絮，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初绾道：

润玉：饕餮凶猛异常，能吞万物，无时无刻都在感觉饥饿，闹出的动静也非其它凶兽可比。我已命天将带兵追踪，想必不多时，便会有消息。

初绾：嗯，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初绾点了点头，经过方才河边那一出，她与润玉说话的时候，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得山间风声和鸟鸣声。

润玉：绾绾，我……

初绾：啊！下雨了！

初绾一声惊叫打断了润玉的话。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原本万里晴空已经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落下，一场暴风雨眨眼就要来临。

初绾：走，快跑！

初绾拉着润玉朝前跑去，终于在雨来临之前找到了一处勉强可以避雨的破庙。

润玉看着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初绾，想着她刚才毫不迟疑地牵了自己的手，心里只觉十分高兴。

润玉：神仙也怕被雨淋吗？

初绾：不怕啊！可是结起仙障挡雨不是更消耗灵力？那四头畜牲，可是不简单呢！

初绾缓过气，推开了破庙的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庙里到处结满了蛛网，正中供奉的一座石像也被杂草和粉尘覆盖，不见面目。

初绾：不知道哪个神仙这么倒霉，被供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

初绾叹息了一句，变出了一把扫帚在地上清扫了起来，润玉在庙外捡了些枯枝败叶升起了火堆，看着动作麻利的初绾道：

润玉：没想到你做这些还十分熟练。

他记得以前，她给自己洗个衣服都不知道加水，炒个菜也能炸了厨房的。

初绾：那是！

初绾是听不得别人夸自己的，一听了就开始得意洋洋。

初绾：我还会很多东西呢，洗衣做饭带孩子。

想到这里，初绾微微有些怅惘。

初绾：其实我做的也不是很好。以前带小鱼的时候，大都是清澜在帮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好的准备礼物好好答谢他也因为凶兽的事情耽搁了。初绾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离恨天很穷……

润玉：你受苦了……

火光将润玉清逸的脸渡上了一层温润的玉色，然而沙哑的声音里，却透着浓浓的哀伤与自责。想到初绾一个人在黑漆漆的神墓里怀孕产子，想到她也许会彷徨无助的哭泣，想到他却没有在她的身边，润玉只觉得心如刀绞。

初绾：倒还好啦，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初绾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打算给眼前这位倒霉的神仙，清理清理仪容。

杂草枯枝一一除去后，现出了一座云鬓高挽、眉目清莞、衣袂飘然，怀抱七弦琴的女神石像。

初绾：这个神女……有些眼熟呢？

润玉起身走到初绾身旁，抬眼看着眉目间带着悲悯众生的目光的石像。轻淡的声音中，带了些沧桑之感。

润玉：这是霜神，青女。

初绾：这是青女？

初绾愣了愣，痛苦地拍了拍脑门，苦笑道：

初绾：青女，对不起啊，我大概睡久了把脑子睡坏了，你……

物似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初绾话未说完，已是含着不可抑制的哽咽。

初绾：你、凤玦还有长轩……我都记不得了，你们可会怪我？

秋风起叶飘零，曲终人散，风远去。前尘往事，如同被掩埋的嶙峋沙石，偶尔忆起，带着淡淡粗砺的疼，却让回忆者潸然泪下。

润玉：绾绾。

润玉掩住眸中湿意，将她颤抖不止的身体揽到怀里，哑声安慰道：

润玉：他们，不会怪你的。

初绾：是，他们不怪我，可是他们都走了！

初绾紧紧地抓住润玉的前襟，仿如溺水者抓住的救命稻草，悲声道：

初绾：为什么……青女与凤玦情深，所以她随凤玦而去，长轩心恋青女，所以他随青女而去，那我呢？我呢……我又算什么？

润玉：不是的……

润玉紧紧地抱着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模糊了双眼，绾绾，不是这样的，不是的，长轩没有不要你！可是你要我怎么同你说这一切，过往的一幕幕，在你心里就是一道结痂未愈的疤，若是说出，若是让你记起，就是将它撕开，让它鲜血淋漓。

可我又怎么舍得？

润玉：绾绾，你还有我。过去的一切，就忘了吧！

忘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初绾：其实我也忘了……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可是我的心……却常常莫名其妙的疼……

一纸信笺落了尘，将谁的往事尘封。字里行间的墨痕，又倾诉着谁的爱恨？万里江山，潇潇暮雨，离歌远去，但愿岁岁年年，你我常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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