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凝织正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对了阿姐，张老板西边的跑马场想出手，今天上午叫了人来问阿姐有没有兴趣”梦秀从刚刚舞厅里的的胭脂酒精的浓气中醒过神来，忽然想起这一档子事。

凝织甩了甩腕子上叮当响的手钏，一抹不屑毫不遮掩的露在脸上“他是真的没地方卖了，竟找上我来，什么跑马场飞马场的，都是些劳心神的生意，我还不缺这点钱”望着远方越来越近的小洋楼，星眸闪烁。

“是了，我一早便知你没兴趣，早早把人打发走了”

几乎可以用亮闪闪来形容的洋车停在了一栋两层楼高的小别墅前，欧式的大铁门边钉着个精致的铜牌––陈宅。

陈凝织的宅子在离车水马龙的市中心不远的地方，放眼看去周边哪一栋楼房比起这栋来都略显逊色。她踩着小跟皮鞋，登登登地跳上台阶。

她“兰婶，兰婶”地唤了几声，暗处走来了个个子不大微微显胖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梳了起来“叮咣”的打开了大门。“我给小姐煮了枇杷银耳羹，我去温一温，小姐喝了润润嗓子，这天气啊，就该吃些这东西...”兰婶跟在凝织身后头喃喃个不停。

“诶呦，兰婶兰婶”梦秀有点听不下去“您可快去吧，啊”兰婶撇着嘴瞅了她一眼“你这丫头”

凝织倒像是累了，倒床便睡，舞厅里整日的欢笑换金子也是累人的，世上哪有白占的便宜，每一份的金子都有相应的代价，人如此，说来半人半妖的她也是如此。

第二日

赌场里，人头攒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异常操杂。大声谈话的，下注喝彩的，络绎不绝。

“哈哈哈哈，我今天手气真是不错”一串轻铃般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出。不说长相，单是听声音都叫身边一群男人酥了骨头。陈凝织正扶着赌桌乐不可支。一对蓝宝石耳坠子一晃一晃把她的小脸衬的更是雪白。

“那个就是陈凝织?”坐在角落的他望着凝织不禁微微笑着随手一指，问身边的人说。“原来姜二少也对她有兴趣?”在烟草的呛人气味中，他的眼中起了薄薄一层雾气。她真是像极了自己的妹妹，姜姝，只是家里觉得妹妹年岁还小，尚未出门交际。

看着在赌桌上应对的游刃有余的凝织，他眯起了眼。幽如碧水的旗袍，鲜艳的红唇，媚眼如丝，正夸张的笑着，美的惊艳，却让人感觉迷离又捉摸不透。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很心疼她，竟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她笑的比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更灿烂，眼底眉梢却不见寻常的欢喜。她笑的那么夸张，却那么没有说服力。像是笑厌了，笑累了，却还不得不继续的勉强。她还只是个小丫头，却不知已经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大上海走了几遭。姜尔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今天是怎么了。

深夜与黎明的交界时刻，赌场的人差不多都开始散了。凝织正有些摇晃地往门外走，手里捧了荣宁路上同福记的点心，边走还不忘往嘴里塞，不知又是哪个公子哥买来哄她的。

“陈小姐”一个油腻腻的胖手滑到凝织的腰间，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陈小姐，留步啊，不如留下来陪大哥再玩一场?”不知又是哪个喝醉了酒不要命的男人。一脸油腻的嬉笑，西装到讲究，不像普通人。

“劝这位老板松松手，谁都知道，我陈凝织没有陪人这一说”若是放在平时，她哪会再跟他废话，油腻的中年男人早就小命不保。可那时偏是散场**，人流涌动，不好下手，再说，她一想到要吸这种人的精气就觉得恶心。

男人仍没有松手，醉醺醺的揽住她。她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没有想到那人竟打碎了酒杯，把锋利的玻璃尖对准了陈凝织的雪白的小脸“你以为你是谁啊，敢他妈的推老子”他提高了音调，引得许多人驻足回望。

周围的人不禁为这个喝醉酒的男人倒吸口冷气，这大上海谁不知道这陈凝织是万万惹不得的，她随便一勾小指，那些整日围在她身边的上流，青帮公子哥就足以让他在大上海活不下去。若只她一人的确是势单力薄，可替她撑腰的实在惹不起。

而陈凝织虽是原来百乐门的头牌，可一直都是只跳舞不卖身的。那次金老板跟她跳舞时顺手捞她了点油水，被她的人暴打了一顿，后来金老板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不知是不是直接被扔出了大上海，但谁都没敢再问，谁都没敢帮他。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个底。

身边有人去劝“黄老板，您今日是喝多了吧，您看清这是谁”可那人却不识相，握紧了酒杯，瞪圆了眼。“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爷今天就让她知道知道规矩”

灯火交映之间出现了个修长磊落的身影。“怕是黄老板不懂规矩吧”冷静的声音不乏透漏着怒气，叫人不寒而栗。陈凝织蓦然回头，看到了那张让人着迷的脸，被柔和的黄光镀了一层金。

陈凝织整个人不由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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