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也想要灾厄之眼？”奥德法紧皱眉头，他本来就听闻芙妮雅伯爵经常研究龙，对灾厄之眼有浓厚兴趣，所以对她抱持怀疑态度。在奥德法刚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马上将法术粉尘洒在房间里，发动窃听魔法。

粉尘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组成微观法阵，无声无息地释放魔法，人类无法察觉。

贵族成员不被允许拥有官职进入政府，但是他们的权力比普通人还要大。所以奥德法无法光明正大地行动调查她。

没想到这么快就掌握到重要情报，奥德法感到兴奋有感到有些无力。

每个贵族都是一个家系，都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从贵族家庭中走出社会的都是各界的精英，关系渗透各个阶层。对抗贵族，除非有另一个贵族撑腰，要不然凭他一人不可能将延续几百年的大家族掰倒。

“静观其变吧。”他自言自语道，将长袍后的兜帽戴上，拄着拐杖走进一条小巷里。

现在天色已晚，他也一天没休息了。年事已高，本来这些调查的事情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但是他不放心。虽然他没有与黑龙做过正面决斗，但在封印灾厄之眼的过程中的艰辛，只有他和大教堂的神父知道。

神父几年前去世了，继任的是个年轻人，见识短浅，根本不能担起这样的大任。宗教在人民生活中已经不再占据最高地位了，通过魔法，人们感受到了与神明一样的力量，对神的敬仰自然下降。

阴冷潮湿的小巷，就算夜晚的街道很冷清，也不及小巷的阴暗半分。他也不知道这些建筑物里到底有没有人居住，黑暗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滋生。贫富差距是艾尔泽联邦国多年一直存在的问题，小巷就是穷人居住的环境。街边的大宅子地下十米左右都会有穷人居住的地下室，入口就在小巷里。

为了搞明白这起事件中黑道到底有没有参与，他需要情报。必须要进入黑暗之中才能看清黑暗。

奥德法来到一个挂在墙上的木质招牌下，招牌上画着一位身子婀娜的女子。这种产业在艾尔泽联邦国各自治州都是不合法的，但既然他要与黑道的人获得情报，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是门边吧台上老板娘酿的大麦酒的味道，

他舒展眉头走了进去，正在吧台后擦拭酒杯的老板娘抬头看向他。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我忘记挂上牌子了。”她说，她的右脸被故意留下来的刘海完全遮住，但脸型还是可以窥见，非常匀称的脸。

“没事，我只是想要喝点酒而已。”

“哦？大法师也有来这种地方喝酒的雅兴？”她微微笑着说，把擦拭好的木质酒杯放在一个座位前的台面上。

奥德法把法杖一立，坐在座位上，老板娘给他到上水。

“黑道……有什么动作吗？”

“这么直接吗？要喝什么酒？”老板娘笑了一声问道。

“来点大麦酒就好。‘无神’有没有什么动作？”

“据我所知还没有。”她把酒杯装满。

奥德法端起杯子猛喝一口，“那么……和灾厄之眼有关的情报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它被偷了。”

“你消息真灵通，明明都已经下令全部有关的人都禁闭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娘露出神秘的微笑：“当然不能告诉你。”

“你该不会知道是谁偷走了灾厄之眼吧？在场的人都见过他的脸，他甚至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天琦是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他的绰号是法术大盗吧，为了获取有关场馆守备的情报，来你这里是不错的选择。而且，你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吧？”

“当然，”老板娘摸出烟斗，熟练的装上烟草打火，丰满的嘴唇抿一下烟嘴，“不过他早就洗手不干了……我的经济收入少了不少啊。”

“哼哼。”奥德法一口喝干杯里的酒，他知道没办法再问出什么了。常年混迹于地下世界，老板娘作为情报分子守口如瓶。

“酒很好喝。”他放下两枚硬币，站起来，法杖飘到他手边。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更大面值的硬币放进酒杯里。

老板娘瞥了一眼，吐出烟圈说：“我也没说什么吧，值这样的价钱吗？”

“你让我知道很多了，小心一点，可能会有人来抢灾厄之眼。”奥德法笑着说，胡子一翘，用手捋顺拉开门走出去。

“还是给得太多了，要不找个姑娘陪陪你吧！”

“不了，人老了。”关上门，奥德法立刻消失。

“大家都是。”老板娘荷莉看着慢慢关上的门说着，眼神空洞，不知道在向谁诉说。她的思绪已经回到几个小时前。

“也许……我会背叛人类，去拯救龙族吧。”那个男人俯视着抬头仰望他的女子说道。

“哈？你睡昏头了？说什么……”荷莉本想嘲笑他一番，但与他的左眼一对视，唏嘘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绿色的眼珠好像并不受天琦的控制，明明从他的右眼黑色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但左眼中却完全看不到。也不像老一辈人说的那样直视它的眼睛就像面对死亡那样恐怖，反倒像是少女的眼睛，流露出许多感情。

也许眼镜真正的主人还是黑龙，它被天琦所说的话打动了吧。她想，抓住天琦朝她伸来的手站起来。

“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就免费帮你一次吧，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荷莉一甩刘海，叉腰挺胸豪爽地说。

“好啊，给我钱吧。”天琦不假思索马上说道。

“钱免谈！”荷莉一拍桌子马上驳回，“我都免费帮你了个忙了还要我倒贴钱？！”

“好好好，”天琦苦笑着安抚她，“那你给我一张整片大陆的地图吧，最好详细一点。”

“你要去旅行？”

“反正肯定不能只待在艾尔泽。”

“这个可以接受……还有呢？”

“没了……哦，差点忘了，再给我一个背包吧，我的那个留在现场，肯定也被拿走了。我今晚再走，晚上好行动。”

“可以可以。”荷莉点头说道，走进店内伸出的房间里。天琦坐在吧台座位上，嘴里念叨着什么，好像在和别人对话。

思绪回到现在，大法师奥德法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夜色也暗了下来，把东西交给天琦让他早点走吧。被精通魔法的人盯上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她拿上两块干粮，塞进背包里，地图也卷起来方便携带。来到天琦休息的房间门前，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你就没什么要表示的吗？”

“哼，是你自己要求去做的啊……我、我可没有求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感谢！”她说，明明说的话让人很不爽，但还是能感觉到她很高兴。

“是是，不用谢。”天琦笑道。

“唔！我才没有向你道谢！不要一个人自顾自地说话啊！”

“哎呀不用客气，我们的身心都在一起了，是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啦。”

“这是什么比喻好恶心你可以去死吗？我和人类不共戴天！你只是我的工具而已！”

“是啊我知道，但我已经背叛人类了，不算人类了吧？”

“……这么说来好像也是……”

“那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刚才是我不对，不应该拿你开玩笑大声吼你。”

“干、干嘛！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饶恕你！哼，本来就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哈？本来还想着我先道个歉然后你也会良心发现，双方各退一步好好相处……看来是我错了，你就是个碧池！”天琦话锋一转，劈头盖脸地朝脑内的存在骂去。

“……碧……碧池？！”然后是狠狠地咬牙声，“你……你、你……”

“怎么样！回不了话了？堂堂黑龙大人被一个人类骂得还不了嘴，还自称是灾厄的象征？回你那黑妈妈肚里再学几年吧！”

“……”

“啪！”天琦的头顶被有些力道地敲击了一下。

“你又在和谁吵架啊，吵架怎么还带骂人的，你嘴也太臭了吧。”荷莉拿着一卷厚重的地图站在天琦身后，又用手中卷成棒状的地图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和女孩子这样吵架会伤到对方哦。”

“那家伙不是女的，”天琦结果她手中的地图和背包，“应该说是雌的或者母的。”

不理会一头雾水的荷莉，天琦把地图收进背包里准备就要出发。

“你要先去哪里？”

“不知道。”天琦说完转身拉开门，却感觉身体突然一沉，脚也突然变得无力，直接摔倒在门边。他拼命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荷莉连忙上前拉住他把他拖回吧台前。

“你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天琦开始感觉呼吸不畅，思绪一下子回到昨天夜里，那把冰冷的剑刺入他的胸口，肺部急剧抽搐的感觉和现在非常相像。

好冷好冷，体温瞬间被夺走。视野内有黑黑的点密密麻麻地铺满眼前，黑点越来越密，最后视野范围内半片都已经被黑点覆盖，变成一团黑。

“呀！你的眼睛！”荷莉发出惊叫，那只绿色的左眼凭空消失，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

“我……”天琦试图说话，但一说话就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喉中，涌进大脑，“她……”

喂、喂！你还在吧……喂！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天琦试图在脑中与她对话，但出现在他脑中的只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明媚的阳光蔚蓝的天，那爱搞破坏的黑家伙没有任何踪影。

“大哥哥，”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天琦感觉很熟悉，“面包好吃吗？”

辽阔空旷的草原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手里提着装面包的篮子，对着他微笑。

“是你……”那个在行动前卖给……交换给他一个面包的小女孩。

“没错，是我。”她说，声音虽然很娇气，但语气非常沉稳。

“大哥哥之所以还能保住命就是因为我的面包哦。”

“什么？我要……死吗？”

“大哥哥你本来就是要死的，你已经有四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虽然并没有死神这种东西……”她歪歪头笑道，“第一次，在那条小巷里，失血过多而死。但迦妮帮你止血了；第二次，吸收了封印迦妮的光魔法和圣光，发疯而死。但因为我的面包，把光魔法和圣光全部吸收了，变为你的东西；第三次，迦妮进入你的身体，她打算把你的灵魂摧毁，抢占你的肉体但被转换为你的力量的光魔法和圣光击退，削弱了大部分的力量，无法加害于你。并为了更好的利用好不容易拿到的身躯，她以自己为载体支撑你的生命活动；第四次，就是现在，作为载体的迦妮离开了你，你的身体当然会倒下。但因为光魔法具有治疗，圣光拥有抑制死亡的作用，你的身体现在还是苟延残喘着。”

“……”听了她说的话，天琦目瞪口呆半天。

“苟延残喘，没错，你还是会死。”她最后补充道，“光魔法和圣光会耗尽，但也不会立即死亡，你只会在光魔法和圣光变得微弱时开始感受痛苦。然后痛苦越来越剧烈，直到耗尽的那一刻，大约会进行一天的时间。一整天你都会处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到达峰值就是你死亡的那一刻。”

听一个孩子讲这种恐怖的事，天琦感到的是不切实的感觉。但她的笑容，就像在宣判他的死刑，讲述的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死。

“我……也许早就该死了……”天琦淡淡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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