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

2018年9月16日6:00

天空翻出了鱼肚白，微光照亮了群山和杭远市。

“5杀吃鸡荣耀下播，同志们晚上再见，记得把每日的荧光棒都投给我呦。”石决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顺手把电脑关机了。

初秋的风从窗台而入拂在人的身上带来丝丝凉意，“看来是个好天气呢。”石决明喃喃自语道“和以往一样”。是的，和以往一样，他应该在10分钟后穿着他的人字拖到楼下买一个加香肠的煎饼果子和一碗馄饨吃完以后回家睡到下午，起来更新两章自己那人气始终不见起色的小说，泡碗面吃再到便利店打工，等下班再继续主播大业到天明。

毕业三个月了，想到自己一直是过这样的生活，石决明不禁长叹。以前实习的公司没要自己，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全都石沉大海，现在的生活各种开销全赖着家里打的生活费、以前大学无聊时写的小说的微薄稿费，最近开了一个直播间想看看能不能抓到“网红大潮的尾巴尖”不说大红大紫也混个温饱，可成功实在是遥遥无期。

2018年9月16日 6:05

“您有一条短信。”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石决明先生，您好！这里是杭远电竞俱乐部，在58同城上看到了您投递的简历，觉得你很适合我们俱乐部，诚邀你于2018年9月16日15:00到杭远丰泽区福华路645号来参加面试。收到请回复，谢谢。”

“今天？这么急。而且什么叫适合啊？什么岗位啊？”石决明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不过手上倒是不慢“收到，感谢，你的通知我，一定会按时到达。”动作里透着一阵欢快。“等会儿吃了早饭回来把那身西装熨平一下，再去剪个头，嘿嘿……”石决明站在狭小阴暗的房间，望着远方的晨曦不禁笑出声来，眼里流转着兴奋的光。

2018年9月16日 14：57

石决明一身西装打领带夹着公文包衣冠楚楚地找到了杭远丰泽区福华路645号。

石决明用手梳了梳他那打了过多的发蜡有点显得油腻的头发“古人云：‘否极泰来’、‘人生起起落落’，我石某人‘落’了那么久也该我‘起’一波了吧？”

“小伙子，别骚了，你没穿品如的衣服。你车钱还没付呢。”开摩的的大叔站在石决明后面戳了戳他“微信？还是支付宝？”

“好的好的。支付宝吧。”石决明本来是想提前十几分钟到的，但是坐地铁的时候搞错了提示提前下车了，只好又打了个摩的过来才勉强及时。

“哎~，只剩200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个月？”石决明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不禁长叹。

路边一个巨大而醒目的商标吸引他的注意力：“金色的M”——福华路645号是一家金拱门。

“……我艹”石决明瞪圆了他的眼睛，在炽热的阳光下像一条不肯瞑目的死鱼。

“被人耍了，哪个人那么无聊”这段话在石决明脑子里不断回放，好似以前那些在考试时的歌曲在脑子里不停回响。

不过依着石决明的脾气坐了20分钟的地铁过来即使是被人耍了也总得进去看看，不然不光咽不下这口气也对不起这浪费的时间和车钱。

2018年9月16日 15:00

推门而入，石决明环顾四周，餐厅里没什么人。

“嗯？茉莉花。”一股淡淡的花香指引石决明看向了离自己几步外的靠窗位——女孩穿穿着白色的雪纺裙、扎一个单马尾，明艳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撒在女孩身上，衬的雪白的皮肤有丝丝透明感仿佛透过血肉可以看清她锁骨旁的淡淡血管，明艳而出尘。

女孩本来看着手机，可能是感觉到有些过于炽热的视线，抬起头，看了看石决明，歪歪头，笑了。

石决明突然觉得这一刻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里！这里！”女孩挥了挥手，石决明慌忙过去。

“所以是你找我到这里的？”石决明感觉自己有点窘迫，明明自己才该是质问的一方却不明的没底气。

“是啊，好久没见了。小决”女孩托着腮看着石决明。

“嗯？”石决明感到一阵惊喜和莫名其妙。

“是林紫苏，还记得吗？”

好像模糊的照片越发清晰，石决明好像看几个小孩在一起玩耍的画面。

林紫苏是石决明曾经的邻居和从小的玩伴。因为她的父母从商的缘故，经常在石决明家一起吃饭，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虽然缺少父母管教，但学习、体育都是极其优异。在中考考出了全县第一的成绩后就突然转学搬家了，当石决明问父母缘由时，也只是被告知紫苏父母生意做大了，接她到大城市去接受更好的教育。而石决明从小就更像别人家孩子的背景板，不算出彩也还过得去，人生唯一一次叛逆是不顾父母劝阻选了杭远一个一流城市二流大学的三流专业，现在他还记得当时跟父母说的话“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我不要在老家体会一成不变的、一眼望得到底的生活。”现在他倒是没过一眼望得到底的生活，他现在过的是一成不变的、经常得担心这个月会不会饿肚子、根本不用望已经在最底层的生活。

“前段时间回老宅，拜访了阿姨。才知道你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又自己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林紫苏直直看向石决明的眼睛。

“所以你才想给我一份工作？”石决明垂下了眼帘。

“是的。我有一份每天只需要工作8个小时，不强迫加班，可以开6千的工资。你一定会喜欢的工作。”林紫苏认真地说。

“不用了，紫苏。谢谢你的好意。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石决明不想听了，他只想离开回到他的出租屋里。

不顾林紫苏的挽留，石决明夺门而出。

“呼呼……”一路狂奔回家，石决明跌跌撞撞地撞翻了家里柜子上、地上的各种东西，不过他现在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直到被绊到，他顺势倒在地上，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围绕自己的种种被打翻的东西，还没扔的外卖盒觉得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里，自己也是里面的一个垃圾。

“真是一团狗屎。”石决明慢慢闭上眼，这段时间的压力、焦虑、不安突然袭上心头，他有些想哭但又挤不出眼泪只是很累。

“再见我的爱

I Wanna Say Goodbye

再见我的过去

I Want a New Life

再见我的眼泪跌倒和失败

再见那个年少轻狂的时代”

手机响了。

“喂，儿子。吃了晚饭了吗？”那边是妈的声音。

“啊？吃了，吃了。和同事一起出去聚餐刚回来。”石决明扫了一眼垒起来的泡面桶。

“那就好。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在公司要和同事打好关系。前几天我看见了紫苏了，她现在也在杭远，我把你联系方式给她了，等等把她的电话发给你，你们两要互相多联系一下，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你要多照顾人家，最好能发展发展。”石决明能想像那边女人眉飞色舞的神情。

“嗯，好，一定。你和爸保重身体。先挂了。”石决明听见那边老爹的声音“老太婆，怎么又是酸菜配粥，儿子不在都不买菜吗？”石决明咧嘴笑了笑。

石决明挂了电话，看着窗外远处的万家灯火和霓虹灯光。

许久，石决明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紫苏吗？我刚刚失态了，刚刚说的那个岗位让我来吧！我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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