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这种安静是在内堂觥筹交触戛然而止时缓慢蔓延出来的。
花园内凉风慢慢抚摸着侍女脸颊,让她感到一阵寒噤。也许是因为春寒料峭,或者是陈乾的那句:“计划取消”
漫天繁星被风揉的细碎,像金屑一样铺满池塘。但现在侍女烦恼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安嫣开口,她不想开口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门前。
看着房内亮起的烛光,她弯曲手指轻轻叩门道:“小姐,您睡了吗?”
烛火映出的黑色人影左右摇头,侍女让家丁把门上铁链取下将门慢慢推开。她看见安嫣坐在烛台下手里拿着书卷在认真阅读。
安嫣单手转动大拇指将书卷合上,她看着侍女一脸愁容也猜到段离还没有回洛城,“计划照常进行。”
侍女张开嘴巴刚发出一个“可”站在门边停顿几秒最后还是把是字给咽了回去,她知道安嫣无论如何都要去找那个人,那位在童年让安嫣短暂突破囚笼的玩伴。
安嫣的眼神在此刻变得坚毅无比,她早就恨透了这座砖瓦牢笼。因为母亲难产,父亲对她百般严厉,各种不允许。
但也是因为父亲的严厉,她错失了与玩伴告别的最后机会。就仅仅因为那位童年玩伴不是名门望族。
从此以后,只得每晚看向天空,看着天上的历代星辰。
可越是不允许反而越是会激发安嫣压在心里的叛逆,她不想做什么大小姐,也厌倦了拘束。
用父亲的话来说,“你被那混小子带坏了!隔三差五就溜出去!”
但那个老古董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海边的夜晚其实很美。
海天交际处出现一道极光,遥不可及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可以将它们揉碎埋进砂砾。
耳边响着潮汐,眼前波光潋滟,脚丫里是冗杂的滓泥......
侍女站在门边看着想什么事情想入神的安嫣,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于是轻手轻脚的后退。
在退在门外时,侍女小声嘱咐道:“小姐早点歇息。”便将门重新合上。
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没有将这个世界完全照亮,安嫣便睁开了眼。
她看着蜡烛燃烧殆尽时流下的蜡油,以及手臂传来的阵阵酸麻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就这样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安嫣甩动着手臂来到门边,她透过门缝看着家丁们手里的红色灯笼在自己眼前掠过,随后看见一位越来越近的身影。
侍女掏出钥匙将铁链取下,房门被完全敞开。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充裕,安嫣看着侍女但侍女却有意避开视线走进房间,花轿已经停在安府门前等候佳人上轿。
由于昨夜安子仲已经安排晚宴所以今天的婚宴是在商家举行,安嫣在侍女换好嫁衣后为她化妆,这样的角色对调让安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为侍女盖上头盖,自己换好侍女服饰就从无人的花园慢慢溜了出去。
被头纱挡住的视线让她只看得见安嫣朝着外走的小脚,待看不见时侍女大喊道:“小姐已换好嫁衣。”
紧接着其他几位婢女听见声音走进来,她们搀扶着把她送上花轿。
安嫣躲在旁边拐角处只探出一个脑袋看着轿子被壮丁抬起,此刻奏响唢呐朝着商府一步一步走去。
此时,安嫣藏身的白墙上出现一双好奇的眼睛,他看看安嫣又看看轿子,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你在看什么呢?”慕雪说着也把眼睛露出墙头,陈长安隔着面罩把食指碰在嘴唇上让慕雪小点声。
慕雪看着自己眼皮底下的少女觉得格外眼熟,但她没有过多思考因为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明明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为什么会有种做贼的感觉?
慕雪开始感到有些无聊了,虽然刚开始这种感觉还蛮新鲜的但时间久了就会消磨她的好奇。
她松开抓住墙头的手掌慢慢下到地上,拉开戴在脸上的面罩长长吁了一口气,“这面罩戴的我呼吸困难。”
“喂,什么时候去武林大会?”慕雪拍了拍陈长安的小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和我最开始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陈长安紧张到了极点,好在安嫣还没有发现,于是他悄悄将一只手伸下去重重敲在慕雪的脑袋上。
但当陈长安将视线回过来,却看见白墙下的另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松开手躲到墙后,仔细听着墙那边的一举一动。
安嫣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后已经离开藏身的白墙,她神情紧张,脚步匆忙。
难道被发现吗?安嫣走着走着都跑了起来,朝着天龙门狂奔而去。
陈长安许久未听见墙那边的动静于是再爬墙观察了一次,发现那位少女已经不见踪迹才松了口气。
慕雪看着陈长安怪异的举动伸着懒腰打起了哈切,想着昨晚睡的坚硬地板自己的后背就在隐隐作痛。
她哈切还没打完,嘴巴刚刚张开一半。
陈长安就将慕雪放在下巴上的面罩重新给她拉回去戴在脸上,“走,去参加武林大会。”
“...你要死啊!”
洛城人们因为房屋被破坏的愤怒在安府小姐出嫁中被冲刷的荡然无存,他们站在道路两旁给花轿让开一条道,眼睛里也充满喜悦。
并不是他们对这种嫁人的喜悦感同身受,而是因为商涯说今天会宴请所有人。
安府家丁站在大门前对着自己手中的邀请函来回翻看,他不时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带着面罩的可疑男女。
在确认了这个字迹的确是出自自己家小姐之手后也只能遗憾的说出:“今天武林大会被取消了,昨天没通知你们来参加晚宴吗?”
陈长安茫然的摇摇脑袋,家丁将邀请函还给陈长安,“你们可以去商府,今天他们会宴请所有洛城的人,你们凭借邀请函的话...应该也能进。”
陈长安将手指伸进面罩内咬着指甲,我是来宣传长生门的啊,又不是来吃饭。
不过仔细想想,长生门都快被师妹弄成废墟了。如果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筹集到重新修建的捐款。
“走,去商府。”陈长安将邀请函重新放回衣兜,对着慕雪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朝着商府走去。
安嫣在爬到天龙门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看着天龙门两旁枯死的大树倍感疑惑。
因为以前这里可是满树繁花,段渊从天龙门出来看见安嫣假装有些好奇的问道:“此时此刻,您不是应该在花轿里吗?安家...大小姐。”
安嫣刚想问段门主在不在,就看见了段渊身上穿着的丧服。
他身边还站在一位戴着半张黑色面具的男人——陈乾。
这是陈乾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虽然有半张脸被面具遮住但另外半边脸仍然透露着秀气。
陈乾看着安嫣,心里酝酿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从半山腰望下去,整个洛城尽收眼底,耳畔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喜庆的唢呐声。
翦翦春风拂面,轻柔且细腻。晨光一现,将三人都折射出黑影。
倒影着,决战前的片刻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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