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铭社的“天使”

我抑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扮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期待着将会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说会努力变得更好的吗？”

“真不像你，胡子也不剃，头发也不理，以前的你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等着见到你的我简直就和傻子一样...”

语气从轻到重，这一连串质问般的话语抨击着我的内心。面前的金发女性正抓着我的肩膀两侧，眼角微微泛着泪光。

我感到一阵混乱，感动的重逢场面...看来是没有了。

“啊？...”不明所以的我仅仅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小光为什么会那么伤心愤怒？’，不禁这么思考着。

‘只看外表就已经否定我了吗，明明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面了，不，小光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贴在地上的屁股还隐隐作痛，但与被双手紧紧抓着的肩膀相比，也不算什么。

小光用洁白的衣袖抹掉了眼泪，“别装傻了。你，根本就没有努力要改变...”嘟囔着，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些哀伤，也有些恼怒。

“我..你到底知道我什么了！？”我感受到了委屈，平静的内心起了一丝涟漪，不甘地回问道。

一秒都没到，我的内心又迅速回归平静，理性又回到了我的脑中，‘明明已经那么久没见了，明明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空白，为什么她的态度会变成这样呢？’思考着，我的脑中仅仅只有一点无辜与不解。

“你不知道吗？”抓着肩膀的手渐渐松开了，她露出惊愕的表情。

“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一定还是面无表情的。

“我们之间的...”小光低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说着。

“哚！”不等小光说完，突然传来了一个木头敲击砖块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行了，琴光，别忘了我和你说的，快点把他拉起来吧。”凌爷爷一手扶着拐杖，用坚定的语气皱着眉毛看着这边说着。

小光并没有被凌爷爷的语言影响到，只是低着头，显得十分悲伤。“为什么...？你没有接受...那不只有我一个人...”她呢喃着，蹲坐在了地上，额头撑着膝盖，把整张脸埋在了裹着丰满胸部的布衣上。

“那个..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慢慢坐了起来，我保持着蹲姿，看着眼前伤心的少女，想伸出的手，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明见，能听爷爷说几句吗？”

凌爷爷轻抚着我的肩膀，微微弯下腰。

“嗯...”点点头，我准备站起来，小光依旧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胸前白色的布料慢慢被泪水浸湿，变得有一点点透明。

凌爷爷用拐杖稍稍指了指旁边的小木门，那是侧室的后门，通向一个小小的庭院。

‘应该是暗示我去庭院谈吧。’，我站了起来，正准备向木门走去，走时忍不住偷看了几眼身旁的小光。

经历过的种种事情，让我的行动已经很难看出感情的波动。但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居然有点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很想关心小光，关心那一位曾经给过我阳光的女孩。

眼神对上了，她也正悄悄侧着脸，周围已经有点发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让我不忍心就这样离她远去。

我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多少能安慰一下她。童年时见到的小光的笑容，是多么美丽，而现在却已经被悲伤夺去。

“别...碰我！”她猛地眨眼，眼里积攒的泪水全部被挤了出来，沿着脸颊流向了耳边。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馈，我匆忙把手收了回来，甚至连她的发丝也没有触摸到。‘为什么不敢干脆地抚摸她呢？’我质问着自己。

感觉到爷爷在后面轻轻推着我，催促我赶紧离开。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厌恶我？’我还看着她，她却已经不再看我，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一缕阳光穿过木板的缝隙照射了进来，但马上就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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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

凌爷爷的身姿，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与反射着金光的头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额头上密密的皱纹以及下巴上仅存的一缕白胡。

“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瞒着你了。哎...”

凌爷爷慢慢坐在了花坛旁的大石头上，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笔直得站在爷爷前面，不敢怠慢。即便是与人接触不多的我，也感觉到接下来话语的重要性。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我和小铭以及琴光她们的关系。”凌爷爷抬头正视着我。

正想思考，但凌爷爷似乎并不打算给我太多的时间。“算了...改口吧，别叫我凌爷爷了，我姓铭。是她们的亲爷爷。”微微叹了口气，爷爷慢慢说道。

“啊？这...但是她们不是外国人吗？爷爷您，一直在这里。”

印象里，爷爷一直在神社中生活着，不曾在神社中经常见到所谓的孙女二人，她们偶尔来玩的时候，也没有说出过爷爷的名字。我一直以为孙女二人只是过来玩一玩，凌爷爷与她们只是朋友关系。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想以后你肯定会知道的。”爷爷将空着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看向了远处的白云。

关于这点，爷爷似乎不准备说太多，我也只是等待着，看看爷爷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如果我说，这个世界上有魔法，你会相信吗？”捋了捋胡须，爷爷不紧不慢得继续说道。

“这...”

‘魔法？什么意思？’在世界上活了那么多年，离奇的事情见过不少，但真的有魔法，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我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看好了。”爷爷把拐杖举到了身前，让我盯着拐杖的头看。

木质的拐杖头，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渐渐的，拐杖的木头缝隙中，钻出了一根小小的绿草。

“这...怎么可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奇迹般的景象真的发生在了我的眼前，原本已经加工打磨又打过蜡的拐杖上，居然还可以长出绿草。

“哈哈哈...只是家族的力量变弱，只能做出这么一点改变了。”铭爷爷苦笑了两声，接着用带着一些惭愧的语气说道。

‘家族，力量，小光’不由得将这些连接了起来，要说现在我的样子，可能就跟第一次看见叮当猫从口袋里掏出道具的大雄一般。

“那...铭爷爷，小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见识到了神奇的事情，我变得有些紧张，小光的变化那么大，不会跟魔法有什么关系吧？

“不要性急，先听我说吧。我们铭家，一直都有着一个传统，绝对不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家族外的异性。”

说着，铭爷爷用手抚了抚拐杖头，刚刚长出的绿草瞬间就消失了。

“真名...那小光的真名不是已经...那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小光已经把真名告诉我了吧，在小时候，许下约定之前。我很清晰地记得小光说出了她的真名。这，难道她已经犯了某些禁忌？’

“只要知道了真名，一个强烈的羁绊就会在双方之间建立，达成契约，共享一些感情。”铭爷爷放下了拐杖，两手都放在了膝盖上。

“但...那时的我...”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样的羁绊只要有一方没有真正想要维持，就会单方面崩坏。”

铭爷爷的表情渐渐认真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眉头紧绷着。

“这...”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小光在告诉我真名之后。当时我的心情，应该算是豁然开朗吧，感觉像是被阳光照耀一般，心里压着的所有事情都被暂时忘记，只想看着眼前的女孩，与她好好度过一段时光。

“你还没有察觉到吗？为什么琴光会那么伤心...”铭爷爷直直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些责怪。

‘难道，只是当时小光的心情传递到了我这里，所以我才会变得好一些。’但就算这样，开朗的心境也维持了没多久。

在小光回去之后，就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伤心的事情，祸不单行，我也不记得之后发生了多少打击到我的事，让我彻底忘了与小光相处时的感受。

铭爷爷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着的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

“羁绊在你这里断裂了，而琴光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心情，与你连接着，她期待着见到你，却只能从你那感受到伤心，绝望。”

“咕..”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着抱歉以及哀伤，只能咽了口口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只相处了大半天，小光就决定要与我缔结这种契约，让我能够马上好起来吗？可是，依照那时我的心情，传递给小光的感觉肯定非常苦涩吧，她却还能露出那样阳光的笑容。’脑子飞速运转着，想象着，眼角有些发热。

“看来你知道了啊...”铭爷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我，轻轻说着。

“我知道我不应该怪你，琴光做出那么草率的事情也有错，但...”铭爷爷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稍微挤了挤眼角，继续说道“但我希望你...看在当时我帮助你母亲的份上，想办法让琴光好起来吧。”

爷爷的眼角已经有点泛红，是在强忍着眼泪吧，孙女那么痛苦，爷爷也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的我依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铭爷爷提到的母亲的事，是我绝对不愿意去回忆的。现在的我只是守护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而母亲本身我却完全放不下，只是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不去想念母亲。

“铭爷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低下头，无奈地问道。‘现在的我，到底还能为小光做什么？’这么想着。

“我已经没有再使用魔法的力气了...这个问题，也许只能靠你自己解决了吧，抱歉。”铭爷爷抹去眼角出现的一滴眼泪，慢慢摇了摇头。

回想刚才小光的反应，我在她身边肯定只能起到反效果吧。如果我的心境可以更加明朗乐观一点，小光的感受应该也会好点吧，可惜的是，现在的我还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心境产生变化，我已经不再挣扎，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只是悲观地顺其自然罢了。

“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在的话，小光应该会更加伤心。”想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打算回去好好思考的我说道。

铭爷爷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一手抚着我的肩膀。“明见..琴光，不，我的孙女就拜托你了。”

说完，铭爷爷重新拄起拐杖，撑着已经驼着的背，转过身去。与半年前比，他的驼背似乎更加严重了。

“姐姐！小铭已经把鸟居附近清理干净啦！快夸我！”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天真欢快的声音，应该是小铭回来了。

我不太愿意走动，‘这么久了，我的心境一直很低落，到底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现在在洗手间踹我的，在屋子里斥责我的女孩，和曾经温柔暖人的女孩，真的看不出是同一个人，而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就是我...’现在，我的心脏仿佛正掉落悬崖，直至感到有些麻木。

铭爷爷慢慢推开了门，我只能跟着爷爷的步伐，慢慢走着，但到了门口，却迟疑了。

‘该怎么去面对小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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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大哥哥，你还在啊！和爷爷在院子里玩吗？”刚刚进入屋子的小铭看见了我，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身前，笑着，两条小小的马尾辫在肩上被弹得一跳一跳的。似乎有陌生人来会让她很兴奋。

“啊...是的。”我努力摆出一副很镇定的表情，轻轻抚摸着小铭乌黑的头发。

抚摸的同时，小铭竟也把头往我的手上蹭着，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照顾到小铭，只想再次看一看小光。

转眼看向之前小光在的地方，木质的椅子，小光就坐在那里，双手重叠着放在大腿之间，白色巫女上衣的胸前一块已经被完全浸湿，微微透出了粉色内衣的轮廓，她稍稍低着头，面无表情，眼睛周围已经红了一圈，眼睛睁着，但无神，仿佛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一样。刚才我所感受到的难过，可能再次影响到了她。

“明见，今天就早点回去吧...我会尽量做点什么的。”铭爷爷碰了碰我的肩膀，他看了看小光，又转头对我耳语道，语气无奈但又坚定。

我点了点头，抑制住想要看向她的想法，慢慢向着门口走着。

“小铭，庭院里有些脏，你先去清理一下吧，爷爷过会儿就来。”身后传来了铭爷爷的声音，似乎不想让小铭在屋里呆太久。

“好的，爷爷。”

看不见小铭的情况，但听语气，她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不行，我在这里也只是让他们更加难受，‘我必须，要回去’。

一步，两步，我就这样低着头，走了起来。

(明见哥！)脑中仿佛听到了小光的声音，轻快的，温暖的，充满着童真的，小女孩的声音。继续走着，三步，四步。

(救救我，快回来！)那声音变得有些哀伤，有些焦急。继续大步走着，快要到门外了，九步，十步。‘现在的我肯定不行吧，拯救你什么的’。

(对不起...)这次是绝望的声音，我的眼角有一点温热，泪水似乎涌了出来，‘对不起，我现在只会让你更加难受...’。

“对不起...”房屋的一侧，金发少女轻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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