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起身:“两位稍待,我这就命人准备饭食。”
蒙岚拦住他:“不用你!我们带了吃的来!银竹,去马车上把食盒拿来。”
银竹应声去了,蒙岚坐下,跟牧风烟小声嘀咕:“我可吃不惯他那些淡得要命的饭食。”
牧风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天知道这丫头哪一句话又会把她卖了。
赵浔似乎已见惯了她的反应,只笑了一下,坐了回去。
“凤华公主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牧风烟只说了崔太后要考核官员,让自己制定章程,却没提自己要入朝为官之事,末了说道:“我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百越女子,此事力有不逮,故而冒昧相求,唐突之至,还请浔公子见谅。”
赵浔谦和的笑着:“公主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浅薄二字,公主过谦了。此事尚需三日,待我将条陈拟好,再命人送给公主,可否?”
他竟然只需三日?牧风烟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这样的人,却因某些人的私心,被埋没在此,实在可惜。
因着皇陵离得远,牧风烟备下的都是冷食,除了那坛烧掉大半的火烧云,另外还带了一坛性味平和的天欲雪。
蒙岚自顾自的倒了火烧云来喝,赵浔闻到酒味,劝道:“鹤峤,烈酒伤身,你虽善饮,也不要常喝。”
“知道了。”蒙岚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酒,抱起酒坛倒了个底朝天。
牧风烟再度无语,只装作没有看见。
蒙岚浑然不觉,这一顿饭,只有她一人吃得十分开心,其余两人都是各怀心事。
饭后蒙岚就告辞离开,赵浔送她们到了马车旁,蒙岚拉着牧风烟上了马车,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道:“凤华拜托你的事抓紧办啊!”
牧风烟急忙拖她进来,又向赵浔笑了笑,道:“浔公子不必着急,并不是什么极要紧的事。”
赵浔仍旧谦和的笑着:“清昼知晓,公主慢走。”
马车缓缓前行,一阵清逸悠远的箫声传来,就如赵浔本人一般温和雅澹。
蒙岚侧耳听了一阵,点点头:“还行,音色也没差太多,看来不用做新的了。”
牧风烟再度无语。
她扭头看着蒙岚,一动不动,看得蒙岚心里都发毛了:“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长得这么没心没肺的?”
蒙岚一拍胸膛:“我这么仗义的人,哪里没心没肺了?”
牧风烟扶额:“你今天来见他是为什么?”
蒙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为你找他帮忙啊!顺便给他赔礼道歉。”
“所以事情办完了就立刻拉着我走?要是我们没带吃食来,你是不是连饭也不吃就要走了?”
蒙岚理所当然的说:“那当然了!你都不知道他吃的东西有多淡,我可不要在这里蹭他的饭!”
牧风烟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对别人是这么功利的。”
蒙岚奇道:“功利?什么功利?我们出来得晚,马上就到戌时,他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见到他目不视物的样子。”
“所以你才拖着我赶紧走?”
“是啊!我是来赔罪,又不是找茬的。”
牧风烟看了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回到朱雀宫,天已经全黑了,蒙岚也未停留,径自回家。
牧风烟未进寝殿,先去了偏殿看望那位胡姬。
欢歌早已从丞相府回来,此刻也在偏殿。
胡姬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折断的腿骨一时还难以复原。
见到牧风烟,她便一阵比划,牧风烟看了一会儿,问:“你可是要纸笔?”
胡姬点了点头。
一旁照顾她的秋夕立刻去取来玉几和纸笔,放在床上。
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洛水下游,岸边庄园,尚有同伴,烦请相救。”
笔划圆润温柔,顿时让牧风烟想起母亲的字。
胡姬哀求的望着她,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好。我明日就去。你且好生休息。”
胡姬顾不得双腿断折,匍匐在床上拼命的磕头。
牧风烟拦住她,让秋夕过来扶着她睡下。
出了偏殿,欢歌便小声问道:“公主明日果真要去?”
牧风烟没有说话,只快步离开。
待走进寝殿,关好房门才开口:“为何不去?”
“那胡姬来朱雀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若真是她的同伴有难,为何不早些相求?公主此时处境危险,连夏背后之人未曾查清,婢子担心……”
牧风烟:“救她回来许侍医就已发现,她的身上,被人长期下过一种药物,会产生幻觉、受人控制的药物。”
这种药物,与她掺在香炉泥胎中的千夜寒类似,但药效却要霸道得多,不仅会产生幻觉,还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特定的命令完全服从,甚至还有不小的毒性。
她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奇迹了。
“那现在她已经好了?”
“我不知道。但不管是她已经好了,想起同伴求我相救,还是她被人控制,引我入局,我都要去看看。”
“可是……”
“你说得对,要害我的人藏在幕后,一直没能找到,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怎能放弃?”
欢歌忽然跪在地上:“公主万不可以身犯险,婢子请替公主一行。”
牧风烟拉她起身,她却纹丝不动:“公主不答应,婢子就不起来。”
牧风烟无奈道:“我去朝九陌那里讨一队青云卫暗中随行总可以了吧?”
朝辞出身寒门,世家贵族绝对不会与他联合,用他的人,应当比较安全。
欢歌不解:“守卫宫中的赤云骑从前曾随先帝征战,威震九州,为何不带他们?”
“太后厌憎赤云骑,我不想引来太后的猜忌。”
而且赤云骑从前也曾在赵玄弋麾下效力,若是让赵玄弋知道她以身为饵,恐怕此事难以成行。
欢歌这才站起身来:“青云卫乃皇城守卫,有他们保护公主,婢子自然放心。婢子再请燕然侯派亲卫随行,应当无碍。”
“不要告诉他。他娶妻之后便能去封地就蕃,此时不宜横生枝节。”
“可是……”
“相信我,没事的。我几时骗过你?”
欢歌却仍有些不安,道:“明日婢子去丞相府为明珠公子针灸,向他借用几个护卫总可以了吧?”
牧风烟待要回绝,却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丞相府的立场,便答应了,末了还要调笑她几句:“看来在明珠公子那里,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欢歌跺了跺脚,脸都红透了:“公主!您跟武安公主一起久了,也学得像她那样口无遮拦!”
牧风烟笑了。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似乎是变了很多。
蒙岚的确是个很容易感染他人的人,她的率真和坦诚,甚至是那张不经过脑子便胡乱说话的嘴,有时候都是那么的可爱。
翌日一早,欢歌就去了丞相府替公孙玥针灸,牧风烟穿上男装,掐算着时辰,去了朝辞家中。
朝辞位列九卿,却仍旧住在南城的小院子里,地裂之后,他的房屋也没能幸免,现在的居所是重新搭建的,与周围的院子并无太大差别。
牧风烟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朝辞看见她,一脸愕然。
牧风烟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向来独居惯了。”朝辞做了个“请”的手势。
牧风烟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正中种着一棵高大的丹青树,时值秋日,叶子一半红,一半青,红艳如血,青翠欲滴,夹杂在一起,映着澄澈的阳光,虽只两色,却有一种缤纷绚烂之感。
树下摆放着竹榻,榻上还有一卷翻了一半的书简,朝辞走过去收好,道:“随便坐,有何事?”
“我要去洛水下游的一个庄园,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请你派一队青云卫暗中随行,不需你亲自前往。”
她是未来的皇后,请卫尉卿派人保护,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但朝辞即将成为赵璎的夫君,她理应避嫌。
朝辞看了看她:“公主有令,自当遵从。”
与朝辞约定了时间地点,牧风烟便离开了。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一只信鸽从丹青树上飞起,飞入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中。
相邻的院子里,一支黑色长弩瞄向信鸽,弩手正待扣下机括时,一只苍白的手按住弓弩。
“让它去吧。探明去向即可。”
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明媚的阳光照在那人身上,却只见一团黑影。
另一只鸟儿飞入晴空,跟着那只鸽子,向城中飞去。
这一切,朝辞不知,牧风烟更不知。
回到朱雀宫,欢歌与公孙玥的护卫约定好了时间,也回来了,随后两人乔装扮作一对小夫妻,坐上马车,驶出朱雀宫。
沿着洛水缓慢前行,远远便看见北岸有一座巨大的庄园,白墙青瓦,乍看极是平常,只屋檐瓦当不知是何物所制,夕阳照在上面,洒成鱼鳞般的银光,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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