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活着

越頔怀中藏着鸡肉，出了饭厅便向东侧的院子跑了去。

费忌兄弟们就住在东院。霍冀伯父说过，不允许他们吃晚饭。那藏着的鸡肉便是想带给他们的。

下午的恶作剧，与越頔无关，他只是个受害者。但是他知道，戈参与云嶂内心并无恶意，只是喜欢开玩笑。因为这个事，已经被打了顿屁股。若是还不能吃晚饭，内心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些过意不去，总是不自觉的认为他们受罚与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虽然这些肉不能让他们吃饱，但至少比饿肚子强吧。

越頔就这样想着，终于来到了东院。站在开着门的房间前，看见房内的情况时，确是一愣。

此时，费忌三人正人手一大碗稀饭，就着一叠凉菜吃着呢。

三人瞧见越頔也是一愣。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云嶂：“啊……吃了吗？一起？”

他们自己偷从厨房拿的？这是越頔瞧见心中最先想到的，随后磕巴的回应道：“额，我带了点鸡肉，怕你们没的吃，就是可能有些脏了……”

说着便从内怀中将鸡胸与两个鸡腿都拿了出来，放到了凉菜的碟子里。

费忌的声音依旧十分温柔，说：“这稀饭是阿娘拿给我们的，每次我们受罚，不许吃饭。阿娘都会偷偷给我们送来。”

站在桌子最远端的戈参，一脸尴尬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想出几个字：“恩……你屁股还疼吗？”

面对关心的询问，也像是一种主动的示好，越頔急忙回应：“嗯，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的。”

还未等两人继续交谈，一旁的云嶂已经拿起一个鸡腿，握着啃起来。

“我吃饱了，胸肉你们俩也吃掉吧……”费忌先是对着啃着鸡腿的云嶂和戈参说，随后又看向了越頔，再道：“芸香也有的吃，饿不到的。来，到这面坐。我们还不算认识呢。”

啃着鸡腿的云嶂突然说道：“诶？我这鸡腿怎么还缺一口呢？”

“啊！我怕被发现是偷给你们送过来，就当面咬了一口，就一小口，不大……”

“你就吃吧！还能毒死你呀……”嘴里塞的满满的戈参说道，同时还对着云嶂的脑瓜打了一下。

吃好后的几个少年便开始聊起天，有说有笑的、打打闹闹着。童年就是这样，无忧无虑，面对不认识的朋友，一会儿就可以玩闹起来。玩伴间，即使相互生气，不一会儿就会开心的和好。他们没有大人世界的勾心斗角，不会因贪念而城府的耍起心机。也没有大人的阴奉阳违，不会像大人一样，即使内心极其厌恶一个人，也会笑脸相对，然后背着坑害。

曾为童年玩伴的几个大人，原本也在饭厅开心的谈论着小时候的事情，直到问起越晋最近的事情。整个饭桌的气氛变得沉默。

霍冀已经好久没有像今日这么笑过。他默默地放下酒杯。看着许久未见，已经有陌生感的越晋，说道：“阿弟，你真的要自己去找弟妹。頔儿在我这绝对没有问题。但你真的不会想念吗？”

越晋无奈的苦笑，说：“无事，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有劳阿兄替我照顾頔儿了。”

李秋在旁也跟着说道：“阿弟，要不我们派些人随你一同去寻。这样也安全些。”

“不用的。若是人多的话，殿阁的人会藏匿起来，不会让我找到的。他们的能耐我知道。若是不想被发现，便无人可以查到蛛丝马迹。我若出现，他们会主动找上我的。”

“那岂不是更危险！”

“我自有办法，无事。”

听着越晋的话，霍冀不禁叹息，再次举起酒杯，独饮而下。放下杯后，再次说道：“一切都是因为我们霍家。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作乱，阿弟也不会离开楚国，去找寻想要的答案。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苦难。光华，也就不会为了重振霍家的声誉，如此拼命！”

越晋安慰道：“阿哥，你不能这样想。受到最大伤害的是你自己。你的痛苦要比我们大的多！”

一直沉默的霍光华终于开口说道：“堂兄，不要再说了。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命，与别人无关……”

……

时间过的很快，已是午夜。霍冀好久没有喝过如此多的酒了，喝醉的他被夫人和堂弟架着回了房间。越晋也回到自己的房中，和儿子躺在一张床上准备入眠。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他在想着一些话，想着如何安慰儿子，对他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就在越晋无从开口之时，小越頔突然翻转身子。月光透过窗户，他看见儿子的眼中含着泪水。

越頔带着哭腔说着：“阿爹，我想阿娘了！他在那面还好吗？”

看着儿子的眼睛，越晋也是眼底一热，一股悲伤瞬间涌起。说道：“頔儿，如果我说你娘还活着，你信吗？”

“真的吗？”

“真的！我知道她还活着！”

“你是如何知道的？那我们快去找她吧！”

“你还小，不懂的。当两个人深爱着，内心便有着一种无法解开的链接，彼此间有着心灵感应。我的心一直告诉我，你阿娘还活着。阿爹想对你说的是，明日之后你就在这住下。爹爹自己去找阿娘，等我回来的时候，会带着她一起回来的。”

“不，我要一起去找阿娘。”

“听话，你就留下。你若跟着，反倒添麻烦，那阿娘可能就回不来了。而且她肯定不想你再去冒险，你若好好活着，你阿娘就一定会回来的！”

“那……那好吧。阿爹，你去了，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把阿娘带回来呀。”

“嗯。一定。我们会尽快回来的。你在这一定要听伯父和伯母的话啊。”

“好，我会好好听话的等你和阿娘回来。要快点回来。”

听到父亲的话，越頔终于露出了笑容。一想到阿娘还活着，马上又会见到她了。越頔便十分高兴。转过身，带着笑容，准备入睡。

越晋心中知道，姬幽一定还活着。但还是免不了担忧，他对姬幽身处何处，如今身体怎样，完全不知。但正如他所说，他知道“心的链接”未断。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转过身没多久的越頔，却再次转回，开口问道：“阿爹，那些坏人到底是谁？你说到柳城便告诉我的。”

越晋仔细的思考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頔儿，我对你说的话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谁也不说！”

“他们都是‘尊居殿’的人。他们每一个人，曾经都是好人，是阿爹年轻时最好的朋友。只不过慢慢所有人都变了，也包括我……其他的事你还不懂，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说。你只要记住‘尊居殿’三个字就行了。若是以后遇到相关的人，一定要避开！”

“好，那阿爹一定要早些回来。还要带着阿娘一起回来。”说过话的越頔，再次转身。

越晋摸了摸孩子的头，轻轻拍着，哄着孩子入眠。

夏季刚过，晨间太阳的升起也较早。越晋伴着第一缕照进屋内的阳光而睁眼。小心翼翼的下床，生怕惊醒睡眠中的儿子。此时孩子，正带着笑容熟睡，应是梦到了母亲的归来。

轻轻的穿好衣服，简单的洗涤了下脸。拿着包袱，轻装出门。

来到府院门口，霍冀夫妇已在此等待为其送行。听过李秋的叮嘱，再与霍冀拥抱一下，越晋便迈出了大门，骑上马，头也未回的离去了。

房间内还在熟睡的越頔，笑容比刚才更为灿烂，这次梦里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晚饭的场景吧。

越晋便这样抛下孩子离去了，虽然他还会回来。但他不知道，一个远离父母的孩子，内心会产生何种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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