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耳光

自开始豢养小狼已过几天。越頔在黎明时便前往军营训练，傍晚回府后还要再学习一个时辰的书文，原本晚饭后的自由玩乐时间也缩短了许多。那头小狼眼睛已经睁开，可以踉跄着行走，很健康，也很磨人，很喜欢在越頔肚子上打滚。

越頔这两天也不再考虑狼崽的事情，又有了新的问题萦绕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突然气冲三脉？

此时是自由活动时间，其他四名少年在院中玩耍着。越頔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回想着与费忌的对练。原本不出两招，定会被击倒在地，如今虽仍不敌，但至少可以坚持十余回合。难道真气增长是因为练习了霍二叔传授的真气心法？但这增长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突然一声话语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越頔的思考。说话的是霍冀伯父：“頔儿，是在想为何突然便晋升三脉？东城外的狼是你杀的吧？”

霍冀身体已经回复许多，只是稍感虚弱，右臂断裂的伤口还包裹着层层医布。

面对伯父突然的提问，越頔稍显惊慌，霍伯父是如何得知自己杀了那头狼。有些尴尬的回应道：“的确是我，伯父你怎么知道的？”

霍冀面色有些憔悴，露出微笑说道：“我也不确定，但这几天的观察猜测就是你。巡逻的士兵发现了狼的尸体。我又看到你脖子上的三条刚刚结疤的血痕。我想你不知道咬断我胳膊的就是这头狼吧？”

“啊？伯父你怎么知道就是我杀的这头？”越頔惊讶的问道。

霍冀再次说道：“光华跟我说他查验了尸体。它全身的毛发都是灰白色，但在脖根和尾巴处有两圏红色绒毛，这就代表着它是仇姞人的灵兽。所谓灵兽便是两头战力最强的野兽生出的幼崽，从小便以神奇药草喂养，长大后身躯敏捷、力量强悍，还有对疼痛的忍耐度皆超过普通的狼。因为药草不多，同一代中只有这么一两头灵兽。虽然我武力不及你二叔，但好歹是气冲七脉，怎会被寻常的狼重创呢？”

听着伯父的话，越頔不禁感到后怕。真的够幸运，遇见这灵狼时，好在它早已身受重伤，且生产过后极其虚弱，要不绝无法逃出它的狼口。

霍冀接着说道：“打斗时是不是误饮了狼血？会有一种暴戾之气涌上心头？”

“是的。”

“那就对了。因为食用大量灵药，它们的血脉对于真气提升有巨大的帮助。你在机缘巧合下饮了此血，真气自然会有提升。但若饮食过多，便会引得人进入狂暴，完全失了心志。”霍冀轻咳了下，清了清嗓，接着说道：“很久以前，那时柳城周围还都是仇姞的领地。元洲还是梁国统治的时代，因为仇姞一直犯境，前梁便派重兵讨伐，仇姞人惨败，逃到茔州不毛之地生活。据说那个时候的仇姞人要比现在厉害的多。东城外的神奇山洞你应该见过吧？那里传闻是仇姞的圣地，用来祭祀他们自己的神。”

越頔知道祭祀是表达对先人的惦念之情，同时祈求神灵保佑。石洞内的景象十分神奇，但却没有任何关于祭祀的物品。除了池水便是石头，即使祭祀习俗不同，但至少应该有象征意义的祭台或雕像吧。

霍冀再次说道：“頔儿，别看你幸运的达到三脉，但这只是开端。九处穴脉，每三脉为一关卡。练武的人若是资质极其平庸，三脉便是顶端。而大多练武人极限为六脉，若想继续冲脉就完全看个人造化……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但有句话还是要说。千万不要再捕狼取血，这世界不存在某种药物，食进便可稳固提升真气。狼血助你冲破三脉是因为原本真气即不足，若再饮用效果微乎其微。况且食的多，人也会疯掉。”

当越頔听到气冲三脉是因为吸食了狼血，脑中瞬间想出再次饮食是否可以提升真气。虽这念头只是一闪，但却很是残忍。不考虑狼的善恶，终究是活着的生灵。若饮人血可提升真气的话，那便要杀人？当然越頔也因为脑中出现的想法而愧疚着。

“你们好好训练，终有一天会超过我和光华的。你们玩吧，我得回去休息了。要不你伯母该说教了。对了，頔儿明天你们几个先不要去军营了。有点事，在府内等我叫你们吧！”霍冀说过话便转身离去了。

望着伯父离去，身材依旧魁梧，即使身体虚弱但步履依旧稳健，右肩下已空无一物，但背影仍是那个可以驾驭烈马、砍杀凶徒的威武将军。

第二天一早，几个少年便聚在了一起。听李秋说，今日会有王庭的人来传达大王的旨意，但为何要让众人等候便不得而知了。芸香提议大家到正厅去偷听，但戈参并不想去，他对任何与王庭有关的事物都极其反感，对于这次令史传达什么旨意更是毫无兴趣。最终费忌留下陪着戈参练武，芸香三人则偷偷跑到正厅躲在围屏后偷听。

三人从后门进入正厅时，传令史已经到达，并且宣读完大王的旨意。虽然错过了感兴趣的内容，但还是藏好偷听。正厅内传出三人的声音，能够辨别出的只有霍冀与霍光华，说的内容无非就是无用的客套之言。从谈话中得知，这次令史传达的是对霍冀两人的嘉奖，赞许戮仇军对抗异族的英勇。

这时那位传令史说道：“来时，大王与夫人特意让我探望下长公子，不知道公子殿下现在是否方便呢？”

传令史口中的王后并不是戈参的生母。戈参的亲生母亲在他刚刚出生便病逝了，如今的王后因此得以上位。也是在这位王后的怂恿下，楚王才将戈参送到偏远的柳城。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担心戈参长大后会与王后亲生的次公子争权。

“公子正在东院，我带大人去探望！”霍冀回应着。

躲在围屏后面的芸香三人听到，急忙跑了出去，先行一步回到戈参身边，并将听到的内容讲述出来。

听说传令史要过来探望，戈参是十分厌恶的，他想避开不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是奉旨传达大王与王后关心之情，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在他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嘲讽。明明已经放逐远地，那些虚假之言便无需再谈，若是真的关心又怎会放任不管。

费忌知道戈参内心的感受，拉住了他，劝解说道：“老二，不要躲。既然都听过那么多，还在乎这一次吗？你若不见，大王只会认为你是个顽劣之徒，再严格的管教都无法纠正你的习性，更会认为当初送走你是对的。再忍一次吧！”

内心仍是千百个不愿，但是还是留下等待。费忌说的对，再忍一次。

只过了片刻，霍冀同一个穿着朝服官帽的男人走进院子，原本一同在正厅论事的霍光华并未跟来。

穿朝服的那人见到戈参弯腰示礼，说道：“参见长公子，下官王芝平，是公子俞的老师。这次作为传令史特奉大王旨意前来探望殿下。”

公子俞便是戈参同父异母的兄弟。楚王如今虽未立储，但庭内百官心中皆明，公子俞便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

面对传令史的示礼，戈参并未回礼，斜视一眼，仅微微点头。

即使戈参的行为有些无礼，但那位王芝平表情依旧淡然，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大王与王后一直深深挂念着您，希望您能在柳城好好磨炼。公子俞殿下也是对我说十分想见您的，毕竟您一岁便来柳城了，次殿下出生便居于王庭，相隔甚远，您兄弟二人还没有机会见面！”

戈参并没有回话，只是向着王芝平白了一眼，转身坐在床上。虽然王芝平说的都是实言，话语中也并无诋毁之意。但戈参听着极不顺耳，这话深深刺痛他的内心。

面对再次的无视，王芝平依旧心平气和的说道：“大王每天都在担心您的安危。大王还说茔州仇姞常有来犯，像霍将军这样大义凛然，武力如此高深之人也不幸丢了手臂。意思是担心您在战场上出现意外，以后还指望您接霍将军的位置，帮助次殿下安稳住后方……”

听着他的话，几个少年皆是愤然。就连不知道曾经往事的越頔也大概听懂话中的意思。王芝平言语中某些用词直接映射霍冀，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戈参听过站起身，双眼怒目而向，想冲过去给王芝平一拳，但看到霍冀冲着他微笑，强忍着怒火再次背向而坐。

王芝平竟面带笑容，接着说道：“我安慰大王说，戈参公子贵为圣体，多福多寿。遇灾事定可逢凶化吉的。但大王还是感到的不安心。大王原话说的是怕您如先王后一样，遭遇变故，早早就离世……”

这一句话说出戈参再也忍不住，站起身紧攥拳头，直奔王芝平而去。霍冀见状急忙快步向前，用左右握住戈参的手阻止了他，并摇头示意，不可为。

“啊！”伴随一生痛叫，王芝平被一拳打到在地。

越頔的内心原本是愤怒的，也想冲出去。但看着霍伯父的表情，他忍住了。直到看着费忌突然冲出，一拳打在王芝平的侧脸，将其掀翻在地。越頔的内心转而变为惊讶，平日里温柔和蔼的大哥竟作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他或许真的愤怒，忍无可忍。

霍冀面对这种情况停顿片刻，随后转身给了费忌重重一耳光，因为太过用了，身体也免不了向右偏转。

“霍冀，看看你教出来的都是什么？一群顽劣小儿！庭内都说你跟你那反贼父亲、哥哥一样，就是会伪装。等我回到王城，我定如实禀告大王！”倒在地上的王芝平哈哈大笑，高声喊出，随后起身快速出了庭院。

霍冀无奈叹气，撇下一句话，随后追赶出了院子：“你们不懂他这是故意的吗？他就想激怒我们，好回去告状，不懂吗？……令史大人，是我的错，我没教好……”

面对这种情况，越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无言的走到费忌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刚刚那一巴掌太过用力，此时费忌的半边脸已经肿起，显出手掌印。

费忌用手扶着脸，毫无表情，一缕发丝正好搭在鼻尖。脸色半边阴白，半边嫣红，曾经为绝美锦上添花的黑睛，此刻也如无月时的深井，暗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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