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汇合

落韩只是摇着头，沉默许久，直直的离去，走进阴影。最后从黑暗中传出一句话：“抱歉……明儿早，我来送你！”

“抱歉？什么叫抱歉？你他娘的，给我滚回来……”越頔这样喊着，即使背影都瞧不到。除了被黑暗吞没的声响，兽栏中睡眠的野兽也听到了，但也只翻了个身，不曾理会。

内疚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不同于其他情绪，内疚往往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或是说过的话而伤害到了身边亲近的人。

越頔的内心如今已完全被愧疚占据，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死亡的担忧。死亡的感觉自然不妙，况且还有那么多要做却还未做的事。但若因自己的过错，而令他人受罪，这感觉更是不妙。

被绑在木架上，自始至终除了落韩来过，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人。好似完全不担心越頔逃跑，而越頔后来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仍他如何挣扎，想尽各种办法，捆绑在身的绳索就如长入了身体一样，不曾松动半分。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绳索是仇姞人用特殊材料与方法制作，韧性十足。但他仍固执的尝试挣脱，直至手脚发麻，力气耗尽。闭目养神，缓了好久，恢复些力气后再次尝试挣脱，依旧徒劳，如此周而复始。

越頔并不憨傻，他也想过，或许真的无法挣脱。仍要不断尝试，只因内心保留着希望，也奢望着能卸去深深的愧疚。

再一次尝试无果，大口喘气。此时已是深夜，周围极其安静，每一次呼吸都听的真切。慢慢的的倒气发出的声响变得杂乱，又能听到其他人窜着粗气的声响，紧接着奔跑的脚步声也响起。

几名仇姞人飞快跑来，看都未看越頔一眼，自顾自的跑到虎、狼兽栏外。随着仇姞人吹响口哨，休息中的野兽，纷纷站起跃出围栏。当野兽跟随仇姞人奔入黑暗，四周各处也开始喧闹起来，黑夜彻底惊醒。

粗犷的喊叫夹杂着孩童的啼哭，纷杂的步伐，一切都听的真切，此时喧闹声响甚至超过白日时。

越頔似乎明白什么，却也不大明朗。

熙攘的人群不断从身后跑过，看不到情况，凭借听力分辨，氏族内的战士叫喊着向右集结，而孩童是跟随母亲向左移动。

战斗开始了，振聋发聩的争斗声响彻天地，这是一场恶战，参与人数众多。越頔听的紧张，却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已然如此，最坏不都是个死。如此规模的争斗定也会引起霍云风那边的注意，他们会小心谨慎的隐藏，看到此处战局，应就会启程返回了。

一阵急促却清浅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当声响停止，可以感觉到那人就站在身后。没有言语，越頔被收走的双剑扔在了前方地上。紧接着右手的绳子被解开了，越頔尝试转头去看是谁，但额头还被绑在木架上，只能轻微转动。

“风哥？云嶂？”越頔尝试着询问。

当左手与额头的绳子被解开，身后传来一句古言：“你的同伴此时应在东侧山脊那，劝你领着队伍趁乱返回吧……若是你执意要去探查大船，就向西南走，当遇到一处孤立的有洞口的矮山时，直着向南方海边走。但奉劝你，遇见矮山开始，你们也就陷入了险境！”

说话的正是落韩。

落韩自相矛盾的行为令越頔难以理解。当身上所有束缚被解去，立即转身想要询问，落韩却已经快速奔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越頔想开口说什么，最后也是无言。

拾起地上的双剑重新附于腰后，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尽快与队伍汇合。

剑离鞘时发出的清脆之鸣总是那么悦耳，握紧双剑也总会带来踏实的感觉。

飞快疾奔，因篝火缘故，路途总是一时明亮，一时幽暗。

借着微弱的光亮，瞧的大概，两方交战在西侧。激斗正酣，营地内守备的齿熊氏明显势弱，整个战场正逐渐扩散向东，蔓延整个营地。袭击的人，正如越頔所猜，也是仇姞人，应就是落韩所说的另两氏族，暮狼与土虎。

两方人都是赤瞳黑肤，越頔分辨不出哪方是哪方，也无心顾及这些，但若有人阻拦前行，则双剑舞花，血落凝迹。这一路斩杀不下五人，直至彻底跑出营地。

隐约中感觉，还有许多人一同远离这处是非地。杂乱的脚步声也印证了这一点，黑暗中瞧不清，至少有百十来人。或许那边也发现了越頔，但并没有理会，依旧快速、慌乱的逃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頔也不再顾，转身踏上了通往山脊的路。这一路极其顺利，再也无人阻拦。跑了两刻，估摸着也到了所说的东侧山脊，却没看到任何人。荒漠中的山光秃秃的，都是深黄的沙土与裸岩，稍有的植物都是矮矮的灌草。虽说幽暗，但周围若是有人绝对会有所察觉。

难道他们走了？还是落韩又说谎了？越頔内心疑惑着。

沿着山脊再次行进探寻，甚至登上了一处峰顶，依旧没寻到人，有的也只是山下营地传来的厮杀争斗的声音。

越頔沿着向下返回，再次奔着山脊而去。越頔边走边想，若真的遇不到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思来想去，只有再进毒林，原路返回一种办法。

突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越頔放松的神经紧绷起来，将双剑再次拔出，寻得一处裸岩躲藏在后面。

随着跑声越来越近，喘息的声音也响起。是一头野兽，行动的飞快，即使未瞧见越頔，也嗅到了气味，直直的奔着那块裸岩而去。

越頔瞧得大概，突然从岩后侧身而出，直面应对。那野兽高高跃起，重重扑下。越頔应声而倒，面前血盆大口张开，口水滴落在脸，暗红的舌头吐出，一下又一下舔着越頔的脸。

太久未见主人的兮夺，此刻可是高兴坏了，任凭越頔挣扎起身，它就是不动，死死的压着，用口水替越頔洗了不下三五次的脸。

“可惜一头凶狼，愣是养成了狗！”伴随着吐槽，霍云风等人走来。

云嶂兴奋的跑过来，推了半天兮夺，才让它离开。伸出胳膊拉起越頔，说道：“三哥，没事吧？手怎么缠着？还有其他伤？”

“没事，都是小伤，死不了的！”

霍云风一行人跟随血迹在天黑之时到了此处，兮夺表达的信息是越頔就在山下营地内。但完全不了解下面的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协商深夜之时，偷偷潜入，但却突然传来争斗之声，为保安全，一行人便暂时下山躲藏。直至越頔逃出，兮夺获得信息后，才又上了山。

“那个仇姞人落韩呢？底下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先找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再细说。”

重新汇合的队伍再次下了山，来到北侧山脚下。若不是此时天暗，应是能看到远处毒林的。刚刚停下，越頔便将所知事情一五一十讲述给了众人。霍云风也是将遇到尸坑的事情说了出来，两件事情融合在一起，猜想那坑中的百具尸体是因仇姞族的内斗。具体死亡的是哪一方，作为外人也是区别不出。

交谈间，越頔突然提出一个当前最主要的问题，问向此行的主将霍云风：“风哥，接下来是行是退？落韩这人虽行事反复，言语也矛盾。但我还是信他最后对我说的是真话。”

云嶂抢着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我看……要不咱们回去吧。不是我怂，三哥也说了，前面更危险，咱们现在人手实在太少了。”

有几名将士符合点头，表示着赞同回撤。

霍云风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了越頔，寻求他的看法。越頔则回应道：“云嶂说的没错，我们人手怕是不能应对未知的危险。我们可以返回，但此行的两个任务：探查营地与大船，一个都没有完成。况且现在也是多年来最深入的一次，距离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最近一次。如今仇姞处于内斗中，算是我们极佳的机会。若我们撤回，下次不知又会遇到什么情况，伤亡恐怕也不会少。而那些已经牺牲的兄弟，也算白白送了性命。风哥，具体怎么做，你来定夺。我全听你的。”

不仅霍云风被越頔的话打动，原本表示赞同撤退的几人也是改变了注意。众人协商的结果便是继续向南，只为两个目标，一是确认仇姞主要聚集营地的位置，二是探查大船情况。但若中途遇险，便立即返回。

众人在山脚躲藏到了天亮，远处营地战斗的声音也早就停止。一行人小心翼翼，绕过山体，远远观察了营地的情况。那里已经没有活物了，几十顶兽皮帐篷也是不见了。原以为会瞧见满地的尸体，却并没有。尸体都被抬动堆放在一起焚烧，依旧都被砍了头颅。如山般的尸堆还燃着暗火，冒着滚滚的浓烟。

望着遍地狼藉，分辨不出究竟哪方在昨夜的战斗中获胜，齿熊氏后续会如何也是不知。但确定的是，一夜间又有许多生命惨死离世，即使他们都是仇姞族。

一行人绕过了营地，选择偏僻小道行进，不予余力的去找寻那座孤立的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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