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所有的士兵和民夫，都对领主布里安这些鲁莽而决绝的行动咋舌不已，又心生佩服。

领主让装成士兵的晶化师秘密点燃了房子，然后自己在火焰中翻滚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走出来，倒地装死。

连米勒队长都无法确定，自己当时飞奔去找村长，到底是因为着急抓人审问，还是出于对那个男人行为的恐惧。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为了达到目的来作践自己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让别人去演这出苦肉计呢？

“您的手怎么了？”

米勒看着那只溃烂见骨的手，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惧。

布里安自己却内心兴奋，没有正常人会去做赴汤蹈火的事，毕竟生命没那么顽强。

这次他表面上除了智取情报，实际是用巨大的代价证明了一件事。布里安的身体里藏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普通人的致命伤痛对他而言，也不是不可以抗拒。

这具不可思议的兽族身体，如果用他的常识来解释，就是被用什么匪夷所思的方式进行过改造。

松恩！他一定要得到松恩，去寻找这份力量的源头，解开这个硬盘在心头的谜团。

“房梁塌了，用手支撑了一下，小意思”，布里安让人把手包扎了一下，黑脸上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

“刚才村长不是交代了他们联络土匪的方法了吗？再烧几间房子，他们在山上看到，一定会跳出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战场了。要打仗了，给我多弄点肉来。”

米勒对这个时而睿智，时而疯狂的领主，实在是无法准确评价。他最近才发现，当自己无法理解他时，就已经被吸引。

也许自己永远也成不了这样的人，但是离开这样的人，生活岂不是更无趣？

“我们在这里孤立无援，土匪却是进退自由，在这个山地里我方优势并不大，一定要现在吸引他们过来？大领主不是也承诺会支援我们了吗？”

米勒略有些担忧，他并不是畏惧战斗，却更向往堂堂正正的对阵。如果雇佣兵都愿意深山老林里作战，恐怕深山里的土匪早就被剿灭了。

“我的故乡有句话，‘既要算经济账，又要算好政治账 。’我们在虎狼之地，最好少欠人情，独立自主，才能立身。”

布里安狠狠啃了一口咸肉，舒服地吞咽下去，才继续给他解释。

“打仗占地盘能挣钱，聚拢人心、树立威望也能挣钱，而且是更大更长的钱。我们决战的战场从来就不在希尔山里，而在希尔波斯海姆。在这里被多围一天，就有一天的意义。”

吃得兴起的领主大人伸出一个指头。

“坚持一天，我就给每个兄弟多发一个金晶；每消灭或俘虏一个土匪，都算一个金晶！我看是山里的土匪多，还是本领主的钱多！”

说完这句话，看着有所领悟的米勒队长，布里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手都是焦黑的头发。

“先不要给大家说，我们还是要表现的混乱沮丧一些。先不要太亢奋露出破绽，让土匪顾虑不肯出来。”

烽烟就是战争的预兆，黑夜就是杀戮的舞台。

太阳下山之后，山谷的四面八方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如同野兽的嚎叫，高低错落，此起彼伏。

森林里，山顶上，到处都跃动着各种打扮的武装匪徒，一场规模远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袭击的战斗，已经不了避免了。

“拿来吧，霍恩小姐。现在升起我们松恩的旗帜！”

“哎呀，我的好大人，这么着急，干什么呢？”

正在搬运大量光晶的雪妮，只好又匆匆忙忙地将还未完成的旗帜取来。换了一套衣服的布里安，亲手将旗帜固定在了一颗枯死的树上。

“松恩的旗帜是英雄之血染红的旗帜，任何敌人想要夺取它，就必须先跨过我的尸体！”

布里安在树上高声疾呼，每一个战士，无论是正在竖起盾墙，还是正在构筑石头工事，乃至于在活化晶体的少女晶化师，全部都听到了领主慷慨激昂的声音。

“先跨过我的尸体！”

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声，这件事到很久以后都在有人不断地调查着。

“先跨过我的尸体！”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战吼如同接力，让每一个战士有了必死与必胜之心。

“让不自量力的敌人在我们面前战栗吧！我们失去的只是软弱，我们得到的将是金晶和荣耀！”

领主大人话音刚落，面向达尔勒峰的方向就最先遭到了袭击。

森林的前沿，仿佛有太阳再次升起，一片浮动的火光汇成一片，升腾后从夜空中倾泄而来。

“准备防御火箭！”

在村子前方准备迎敌的五十名士兵，在韦伯兄弟的带领下，倚仗着加固加高过的矮墙和自带的车辆，举起来一面面巨大的重型盾牌，护住前方和头顶的空间。

数不清的火箭，像一片望不到边的烈焰从天而降，笼罩在村口几百米的空间里，所到之处一片火光和狼藉。

叮叮咚咚的金属敲击声响成一片，反复的抛射让村子前方变成了一片恐怖的火海。

前方的战士们忍受着金属和高温带来的高强度打击，却保持了高度的秩序，他们沉默而坚忍，犹如火焰狂涛中屹立的古老礁石。

在庄园里，劳夫大叔让士兵们接受的防御训练，都是直接用大堆的小块赤晶直接进行打击，然后由他那晶化师女儿在近距离直接引爆，产生的冲击力和破坏力远远超过火箭。

这种训练下选拔出来的强韧士兵，面对火箭这种低效武器的攻击，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更不用说他们的盾牌上，还附着着固化效果的黄色晶体，任再多的远程火箭也无法摧毁他们的防御。

所到之处都是火焰和烟雾，如果不是在近处，很难看到大盾上正在闪烁着的一层淡淡的黄色光芒。

土匪的高强度火箭射击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所有后面的人，除了部分参加过更惨烈战争的老兵还能保持镇定，都被这场规模巨大的火力准备所震慑。

这哪里是土匪，简直就是精锐雇佣兵团的手笔！

“听说有很多逃兵和败类加入了土匪，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布里安也被平生所未见到的战场景象所折服，然而这可不是一段电影，一个游戏副本，而是一场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战争。

没有亲临指挥的他，心跳已经变得非常急促，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也在期间慢慢滋长起来。

好渴望在前面的是自己，这是沸腾的兽血在脉搏里对他的低语；好渴望让自己的武器浸润血液，这是伤痕累累的身体仍然不甘示弱的咆哮。

可是，纵然自己有冲锋陷阵的渴望，部下也有建功立业的追求。他的理智克制了欲望，荣誉面前，他选择少数服从多数。

“领主大人，人家准备好了！”

兜帽少女的声音，将他从嗜血的悸动中唤醒。布里安感激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雪妮伸出双手掌心相对放在胸前，然后向前优雅地平推出去。

一道光墙在她面前拔地而起，从旗帜所在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地面疾驰而去，不过片刻，就已经停留在刚才火箭飞来的地方。

藏身在暗处的土匪弓箭手们照的一览无余，还让他们的视野几乎瞬间淹没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之中。除了弓手，大批已经列队的持械匪徒也一齐暴露无遗。

不能视物的土匪们，在强光的照射下，发出骇人的嚎叫声。

前线指挥的韦伯兄弟有点想不通，这些土匪对光晶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前几天领教的不够多吗？

“开火！”

布里安站在房顶上高声下令的时候，感慨万千，自己也终于有机会像电影里那样，意气风发地说出这个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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