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雨

一年十二月，一月赶着一月。转眼六月，萧晗的生辰便在六月初八。过了这个生辰，萧晗便十六了。

六月枇杷正黄，桃子正香。百香林中果树的树龄都不小，去年因为缺少养护结的果子不多，她也没吃上几个。但今年有花匠秦师傅的细心呵护，开春时花苞便缀满了枝头。暮春时齐莹来，看着那些粉白黄紫各色的花芽子，还闹着非要在百香林里用饭，说什么秀色可餐呢。

今日她要摘些枇杷、桃子、杏子和李子做果干果酱。宋氏这两日没什么胃口，还要做点酸甜开胃的小吃食。

宋氏前些天突然晕倒，请了大夫来看却诊出喜脉，一家人都着实高兴了一把。就只宋氏脸面上有些抹不开，想着自己三十好几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

姜清毓装作不知母亲这些小心思，天天好吃好喝亲自伺候着，有事没事撒个娇卖个萌，让宋氏再没办法胡思乱想。果然，不久宋氏那些郁结的小心思便散了，开始仔细地养起胎。

挽月挽芳将一堆果子洗净去皮，切成适宜大小，交给姜清毓。姜清毓搅拌完一口红炉小锅里的桃酱，吩咐挽月放凉后收进罐子里，便见另一口小锅里的珍珠小米粥翻腾起来，便将去了皮切成小块的桃肉、冰糖混着桃胶倒进粥里，盖上盖子小火慢煨。又边分了心神想着，萧晗的生辰该送什么贺礼才好。

暖玉头面，玉耳坠子，螺钿漆妆盒……她又不会缺这些。她个将军家的姑娘，缺的也只能是心意了。

小炉上的粥也熬至粘稠细腻，芳香扑鼻，嗯，差不多好了。姜清毓点点头，“挽芳，把这些盛起来给夫人送去。挽月，剩下这些也这样熬，多熬几碗给爹爹和子衿送去。秋浓，去叫几个人过来，我们去摘葡萄。”

“姑娘，摘葡萄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是拿来吃的，酿酒用的。”

“啊，什么酒？”

“葡、萄、酒。”

“葡萄也能酿酒么？”

“让你平时多看书，孤陋寡闻了吧？”

***

六月初八，萧府。

萧晗很喜欢姜清毓所绘那幅采莲图，爱不释手，并立志要绣出来作中堂挂出去。又说姜清毓研习莲花先生绘法又有精进，若是盖上印鉴便可以假乱真了。

姜清毓呵呵笑，转移话题：“没个一两年瑾娘你别想绣完。”

“那我慢慢绣，总有绣好的一天吧。”

齐莹也笑：“瑾娘你是在攒嫁妆么？”

说到嫁妆两个字，萧晗也挺惆怅：“……我准备什么嫁妆，上头四个学武的哥哥凶名在外，到如今连个敢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哎，我都十六了呐……先别说我，阿诺你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嫁衣绣好了吗？”

“瑾娘你讨厌，我才十四，还有两年呢，问人家这个干什么？”

“我哪里讨厌了，咱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姐妹三个笑闹了一阵，萧晗又八卦道：“前阵子皇后娘娘不是给九公主挑驸马来着么……”

“整整十日，九公主愣是一个都没正眼瞧过。后来皇后娘娘就问九公主，你们猜九公主说什么了？”

“九公主说像陵东王府姬世子那样的就成……”

齐莹：“说起陵东王府那位世子，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只可惜上次游园比试也没看清……”

“阿诺，你是订了亲的姑娘，慎言哦……”

“讨厌，又说人家订亲的事，看我不打你……”

萧晗相交的好友不多，今日生辰也只请了平日里最要好的几位。几个姑娘闹了一会儿，说起姜清毓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来。

“岩石采回来要先挑掉杂质，粉碎，慢慢研磨，漂出深浅几个不同色系，若是岩土，粉碎后还得先煮沸。若想要好看的颜色，还是得去各地寻，这盛京附近的山里我娘又不允我去。你们若是什么时候撞见了别致颜色的石头土啊的，万望请抬尊手……”

正说着，一墙之隔外头的巷子里突然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女子抽噎着诉说在夫家遭遇到的不公，请求娘家能收留她并为她讨回公道。

一时寂静，几人都没了言语。这是别家的事，她们几个小姑娘就是想出头也心有余力不足。她们听着那妇人声声泣血，甚至害怕以后自己会不会也遇上这样的夫家。

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就是如此作践女子。不知怎么，那一瞬，秋浓从她家姑娘的背影里看到了沉沉的暮气，仿似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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