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军报

还是三个月前的那条长街，京城迎来了它的冬天，同时也迎来了西北的军报。

照例在兵部衙门前下马，骑士亲自将军报送到了兵部尚书卢平川的手中。与卢平川预想的不同，庆国公所部并没有取得预期的胜利。再往下看，卢平川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骑上快马将这份军报送到了内阁。

这份军报在于正阳，谢诚，叶宏文几人间相继传阅后，叶宏文随口问卢平川道：“可有抄录送与陛下？”在得到卢平川的点头回复后，内阁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此时的内阁，虽然屋内点燃了炭火，可是确无法驱散众人心中的寒意。

西边各部族和托陀人联合起来了！托陀人还断了庆国公大军的后路，庆幸大军还是突出了包围，回到了西北重镇建安城。可托陀人却没有善罢甘休，大肆劫掠建安附近的粮食、人口、牲畜。由于大军新败，士气不振，军械不齐，粮草不济，所以无法应战，只能放任其劫掠一番安然退去。

该怎么办？此时的叶宏文才深深的感觉到什么叫心力憔悴，用一种苍老的语气开口问道：“各位，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看到另外几位都没有回答，叶宏文苦笑了一声，又叹道：“庆国公来函，言三年内西北必有一场大战，请求朝廷早作谋划。但是巧的很，内阁在昨天收到了柳州的军报，哗变的边军一部已被肃清，兴安伯明言已经找到了对付南疆叛民的办法，也请求朝廷给与支持。”

叶宏文干笑了两声，继续说：“可笑的是，陛下刚刚有意放弃柳州，南疆的战事就出现了转机，这种机会实在是不应该错过。可老夫劝阻陛下的心思刚刚冒头，就被这西北的军报按了回去，可叹啊！若放弃柳州，给了那些边民喘息之机，下次平定南疆的战机又不知何时会出现了。”

谢诚见首辅看向自己，也是万分无奈。他心里明白，所谓谋划，无非就是让朝廷的资源向其倾斜，给粮，给钱，给兵，给器具。可朝廷拥有的资源是有限的，根本不能两方都满足。只能偏重一方，否则就是两边都达不到效果。

可是该给谁呢？谢诚沉吟了片刻，开口回复道：“叶大人，于大人，卢大人，朝廷的兵马钱粮各位也都清楚一二，我身为户部尚书也只能拿出两种办法，给各位大人做参考。”

“愿闻其详。”

“其一，偏重一方而轻另一方；其二，加税。”谢诚虽然提出了两种办法，其实朝廷根本没得选择。

果然，听见谢诚的话，叶宏文马上摇了摇头，说：“第二种办法不成，陛下刚下了恩旨免除西南的赋税，其余各州府本就嫉妒，如今不但不减，还要加税，到时难免民怨四起，九州哗然，不可。”

“那就只剩第一种办法了，不知叶大人作何决策？”

叶宏文其实也在犯难，建安和柳州对帝国来说有同样的地位，一个关乎西南、京畿北郊的养马地，一个关乎江南产粮地，实在是难以取舍。叶宏文想了想，又看向卢平川，问道：“卢大人任职兵部，不知有何高见啊？”

卢平川见自己表现得机会来了，以前的自己在内阁根本没有发言权，不由得感激的看了叶宏文一眼，言语恳切的答道：“回阁老，您若是问我哪方重要，下官的回答即为建安；您若是问我哪方威胁小，下官的回答则是柳州。”

听见卢平川支持建安，叶宏文想知其中原委，所以问道：“为何啊？”

卢平川直起了腰，仿佛找回了往日的风采，朗声回答道：“阁老，谢、于二位大人，下官身为兵部尚书，自然只言兵事。其实无论产粮地还是养马地，对朝廷都十分重要。但还请各位大人注意，建安面对的可是凶悍的托陀人，他们可是兵强马壮，时刻觊觎着侵入中原。而柳州面对的则是分裂为三个国家的兰戎人，他们尚且还互相攻伐，又有何余力入侵江南呢？”

卢平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至于兴安伯所言南疆用兵之事，下官认为不用急于一时，那些边民本就不是我帝国百姓，只是在先帝开辟南疆的战争中归附的当地土民罢了。如果没有西北的战事，自当镇压反叛，让其服从帝国的治理，可现在看来，南疆的战事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听了卢平川的话，叶宏文瞥了瞥谢诚。上次谢诚讥讽卢平川的话叶宏文还记得，他也知道兴安伯林辅是谢诚举荐的人，而且刚刚卢平川的言语之间难免掺杂了一些个人情绪，叶宏文怕谢诚提出反对意见，如果没有户部尚书的支持，那接下来的事就有些难办了。不过还好，看谢诚的样子不像有不满的意思。

“不知卢大人提出的意见，两位大人可反对？”叶宏文询问谢、于二人的意见。

谢诚摇了摇头，说道：“下官自然不会反对。兴安伯与下官的回信中已经说明了，为了陛下的名望，为了帝国的颜面，镇南卫必会平定南疆叛乱，震慑天下。下官想，既然主将有如此决心，想必不用朝廷多加支援也能守得住柳州这一亩三分地，叶大人以为呢？”

叶宏文明白，谢诚确实是不反对优先供给建安，可作为交换的条件就是内阁要和皇帝唱反调，反对放弃柳州。不，不是内阁，而是自己，叶宏文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于正阳想到。

“于大人，你的意思呢？”叶宏文问道。谢诚也将目光投向于正阳。于正阳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我是内阁次辅，当然以身为首辅的叶大人马首是瞻。”

其实于正阳也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斗不过叶宏文这条老狐狸，更别提现在谢诚也与自己貌神合离了。所以他决定认怂，等着时机有变，到那时......

叶宏文见于正阳这种态度，心中虽然略有疑惑，可却理不清头绪，索性就当于正阳学乖了。旁边的谢诚此刻注意力却不在于正阳的身上，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回头等着首辅的回应。

“谢大人为何如此执着啊？”叶宏文试探的问道。他也确实很好奇，难道就因为林辅的缘故，就跟陛下做对？

谢诚爽快的笑了，提高了音量，朗声道：“我说我是为了天下万万年的江山，首辅可信？”

叶宏文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段时间才回答：“既然谢大人如此坚持，那老夫就只能应下了。”

“多谢首辅大人！”谢诚又施了一礼。

其实，刚刚叶宏文在想的是能不能拿掉谢诚这户部尚书的帽子，省的他给自己下绊子。可思来想去，自己一无把柄，二无圣意，又能怎么做呢？没办法，只好妥协。可是他叶宏文却不能白白妥协，一定要试探一下谢诚的意思。

“谢大人辛苦了，今夜府上摆宴，不知谢大人可否赏光啊？”

谢诚一愣，虽然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可这心里却打起了鼓。难道叶宏文有心反悔？

看见谢诚没有说话，叶宏文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补充道：“是这样，本阁有些关于帝国财政的问题想要与谢大人探讨，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见叶宏文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谢诚只好点头应下。

随着两人相继离去，内阁中只剩下于正阳自己，他手中拿着那份西北军报，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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