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土地

“啊？哦，林某当然要好好感谢于大人，改日定当备足礼物，亲自登门拜访。”

又来？于正阳见林辅又开始敷衍自己，心中也明白了他有两头押宝的意思，于是只好又隐晦的提了几句。但林辅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顺着于正阳的话头走。

于正阳被气的不轻，可偏偏又不能跟林辅直说。如果直说的话，万一林辅拒绝了，那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会彻底僵化，到时于正阳经营林勉这条线的努力可就全成泡影了，还不如不直说，非友非敌总比敌人要好。至于林辅会同意这种可能，于正阳则不报半点期待，从林辅敷衍的态度中他就能得到这个结论。

此刻的于正阳已经不是之前的内阁次辅了，现在的他手上可利用的资源十分有限，他不敢赌林辅会屈服于他的威胁。况且他现在能拿出什么来威胁林辅呢？凭他身后的势力？别逗了，于正阳知道的很清楚，他在那帮人眼中只是个探子而已。

在心里悄悄的叹了口气，又跟林辅寒暄了几句之后，于正阳便告辞离去了。

光阴流转，一眨眼又到了秋天。

整个柳州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不同于作为边军时，是为了官府种粮，现在柳州的百姓是为了自己的明天。除了在柳州山地间开垦出的土地尽归开垦之人所有以外，柳浩还以柳州知州的身份发布了告示，山间的土地减免两年的赋税，平原的土地减免半年。这种策略能让百姓们更加热情的开垦新的土地。

其实柳浩并没有这个权利，只是他利用了朝廷政策上的漏洞而已。对于柳州这个穷苦的地方，朝廷本来就没指望其能交上多少赋税，往年战事紧急的时候，也有一分钱都交不出，反倒要朝廷供应的例子。

柳浩机智的利用了这个规律，他只要保证柳州不再向朝廷伸手要钱，就能使这个偏远之地基本不会出现在朝臣的视野中。再加上谢诚的支持，柳浩就能更加放心的改造柳州。

一条水渠已经初见雏形，在修成之后，它会将柳州城南面的阴江水引到西北面的丘陵下，方便灌溉新开垦的土地。而在柳州东北角兴建的那片建筑也即将在今年冬天完成。在这期间柳浩处理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琐事，他总算是体会到了父母官是个什么感觉。有的时候他也会自嘲。

“怪不得柳州这个地方没有官愿意来，平时要干的事跟一个县令也没什么分别，谁会冒着危险来当一个区区县令呢。”

今天，在百姓们都忙着收粮食的时候，柳浩却急冲冲的从田间赶回了柳州衙门。

“大人，有您的信。”

柳浩从范友手中接过信，随口吩咐道：“你去田里盯着点，这个时候大家都忙，是最容易忙中出错的时候。”范友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柳浩看到了寄信人的名字，微微一笑，打开了信。

一转眼，柳浩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了。心不在焉的将信合上，柳浩穿过大堂走进了书房拿起笔，思考了片刻，他又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就在刚刚，柳浩收到了娄山县洛家洛姑娘的来信，可信中的内容却并非柳浩原以为的殷殷思念，反而是洛老爷借女儿之手在向柳浩求助。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刚开春的时候，朝廷任命的官员就纷纷到达了其所任职的西南各级府衙。这件事本来对洛老爷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无论上面的官员怎么换，他依然做他的地主，只不过是官府的关系要重新打点而已。当然这只是洛老爷一厢情愿的想法。

事实上，一开始的确如洛老爷所料，官府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平日里他与新任县令也多有走动。可眼看着快到秋收时节了，洛老爷却遇到了麻烦，有人要买他家的土地。洛老爷本来就不肯卖，更别提那人所出的价钱比正常的价格要低许多了。

洛老爷以为他当时拒绝了，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打那以后，官府就一改往日的殷切，变得冷酷起来。不止如此，更是时不时地找茬，给洛老爷创造了数不清的麻烦。他没有办法，原来能搭得上话的官员都被查处了，他上面无人，也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直到有一天，官府竟然说他家的土地与上报的田亩数不符，要求他补交赋税。洛老爷立时就反驳道：“朝廷已经下令免除了两年的赋税，为何要补交？”

其实洛老爷趁着旱灾的机会，廉价收了不少土地，因为当时西南正好发生了‘贪腐案’，有不少官员被牵连，衙门也乱了一阵。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新收的土地隐藏了下来，并没有报备，现如今被翻出来了自然是不好不承认。

“免税是免今年的税，让你补交的是去年的，有什么问题吗？”

洛老爷自知理亏，听见官府这么说只得就犯，乖乖的答应补交。

“这么多？一年的赋税怎么可能这么多？！”

“你趁着旱灾低价收购土地可是赚了不少啊？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不还是要官府来管？这份钱你难道不应该出吗？”

洛老爷这时的心中就不止有气愤了，这笔钱他要是如数都拿出来，恐怕家中也就只能剩下那些土地了。洛老爷也尝试过拿些钱贿赂，可这种办法竟然不同于以往那般管用，官员们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是督促洛老爷赶紧把税补上，不然衙门就要去洛家拿人了。

被逼的实在没办法的洛老爷，这才给柳浩写了这封信，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求柳浩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个忙。柳浩看到信的时候，也对洛老爷这种趁人之危的行为不耻，柳浩以前也是个灾民，自然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本想回一封信驳斥洛老爷的行为，可终究还是考虑到洛诗琳的关系，放下了笔。

现在的柳浩正面临一个难题，既然不好意思不帮忙，那又该怎么帮呢？自己在朝中的关系也就只有谢诚一人而已。因为上次去京城没有按照沈崇山的安排作出选择，沈府的饭也没有去吃，导致两人的关系就冷了下来，虽然还保留着学生和老师的名头，可实际上已经断了来往。

可是这事能求谢诚么？柳浩心里没底，如果这事求到谢诚面前，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一是因为柳浩自己在谢诚的眼中还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二是因为如今的朝局云诡波谲，按照柳浩的猜想，谢诚恐怕是会选择明哲保身，压下这件事。

柳浩不说还好，如果说了却被拒绝后，柳浩再找别的门路可就有问题了，会被谢诚误认为是朝秦暮楚的人，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纠结了半天，柳浩再次提起了笔，他还是决定给沈崇山写一封举报信，希望这位正直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能不计前嫌，秉公办理。柳浩没有匿名，因为他这次走的是正常程序，匿名的话反而更加会让谢诚多想。

将洛老爷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柳浩封好信封，吩咐一名仆役将信送到驿馆中寄出，而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这封信经过了十多天的颠簸，从帝国的南疆到达了京城，摆上了沈崇山的案头。

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情两人已经不怎么往来，但沈崇山对这种巧立名目，冠冕堂皇勒索百姓的行为依然深恶痛绝，当下就派了手下的两名御史去娄山县核查。因为沈崇山从始至终都没有找叶宏文商议过这件事，那叶宏文自然也就不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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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给人的感觉是过得有些快了。对百姓来说是想趁着动物贴秋膘的时候尽量多猎一些，而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则是朝局变换的速度着实让他们没有时间反应。

京城西郊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急速地奔驰。领头的那位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岁，穿着一身铠甲，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下颌处的胡须有些浓密，刚毅的脸上带着些许疲累。除此之外，这人还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从中透露出沉稳的目光。

此人正是前些年奉皇命西征的庆国公徐毅。自从上次西征受挫以后，在朝廷的支持下庆国公一直在建安整备士兵、部署防御，可原本预计中的西北大战并没有到来。经过从过往的商人以及派往草原的探子口中打探到的情况，庆国公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托陀人不同于帝国百姓，他们大多以放牧为生，居无定所，流动性很大。以往，他们大都在冬天的时候多进北方的草原深处，用那里的水草放牧他们的牛羊。而在夏秋之际，由于草原深处的牧草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就会整体南移，在靠近帝国边境的草原上放牧。这两个季节也是帝国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候。

可今年的情况却有了变化，由于去年的冬天相比以往来说实在是有些暖和，牧草在冬季也能缓慢的生长。有了足够的牧草，托陀人自然不愿意南下，更何况他们也得知了帝国在建安部署重兵的消息。没有生存的压力又何必冒着死亡的风险南下呢？所以今年的北疆格外的安静。

皇帝从军报中得知了这个消息，随即下达了诏令，命庆国公将建安军务交给安平侯戚晟后，回京汇报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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