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雍城多留了几日。
秉承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的行事原则,嬴政吩咐雍城令将嫪毐之乱中波及到的人家以及雍城孤寡老秦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从府库中调拨了一批物资,和藕菜一起分发下去。
这并不算困难。
秦国行军功爵制,这些孤寡秦人要么自己上过战场,要么父、夫、子上过战场,本就有抚恤名单在,只需稍加整理就行,以雍城官吏的效率,几天时间尽够了。
好歹是嬴秦王室宗庙所在。
当然,他同时往咸阳传了谕令,将农家子弟安置在渭水之南的上林苑,让他们专心研究莲藕的保存问题。
秦王对农家那希望他也跟黔首一起种地的治国主张没兴趣,但对让农家为大秦农业添砖加瓦很有兴趣。
——君臣与民共同耕作的主张,没有国家会感兴趣。
“那咱们要住章台宫吗?”
不得不说,秦王们是祖传的爱修宫殿,渭水之北,孝公迁都后修建的咸阳宫乃大朝正宫,渭水之南,惠文王修建的章台宫为主要朝宫。
——秦王·语文课本大反派·嬴稷见蔺相如就是在章台宫。
嬴政简短道,“住腻了。”
他自邯郸归秦,就是住在咸阳宫,这么些年来也住腻了,左右咸阳宫殿多的是,换个地方住也不麻烦。
“……哦。”
知韫砸吧了一下嘴,“咸阳宫的地儿,我还没有踩完呢。”
一来,她年纪小,基本都是嬴政与郑菁处两点一线,偶尔也会去华阳太后宫中给老人家请安。二来,各处宫殿中都住了人,且并非都是友善阵营,没到能上门的地步。
想想还有点小遗憾。
不过,这偌大的咸阳宫早早晚晚都是她的地盘,迟早踩熟喽!
想到这里,知韫又把搬家的事儿给丢在脑后,伸手扯了扯嬴政的衣袖,“阿父,你今天是不是不忙呀?”
她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
“既然要回咸阳了,那咱们今天出宫去玩一玩、转一转吧?”
来都来了,总要出门转转。
她兴致勃勃道,“虽然秋日里的风光没有春夏两季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父和我一起享受时光呀!”
踏秋,怎么不算是一种亲子活动呢?
正要说忙的嬴政:“……”
他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而后放下笔,姿态随意且自然地整理衣袖,瞥了一眼托着下巴畅想的女儿。
“去换衣服。”
他们所穿的衣物,无论是衣料材质还是绣样纹路都异于常人,带着属于王室的尊贵奢侈。
——仅限于横向对比。
栎阳公主显然没料到秦王这么容易松口,犹自叭叭个不停。
“阿父你才说让我做符合年龄的事情,那小孩子就是爱玩乐呀!实在不行,就让毅师或者恬恬跟着嘛!”
——章邯是她的人,在她爹那里的信誉值不比蒙家兄弟俩。
“不玩一趟就回去我……”
她突然顿住,迟疑着仰头,“阿父,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句什么?”
“有吗?”
突然发现自己只是选项之一的秦王勾了勾唇,“你听错了。”
不带他,还想出去玩?
呵!
也不看看自个儿的小胳膊小腿,乖乖在宫里待着吧。
“不——”
知韫哀嚎一声,火速扑到他怀里,“阿父,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作为秦王,一定不能骗小孩啊!”
她抱着老父亲就不撒手。
“不要毅师,不要恬恬,就要阿父陪我!阿父~你最好了~别人都不能跟阿父比,连阿父的指尖都比不上!”
蒙·别人·毅:“……”
他跟故作矜持地看过来的秦王对上视线,默默低头,憋笑。
“好了,停。”
听够了女儿的甜言蜜语的嬴政神色淡然地叫停,“换衣服。”
“好嘞!”
知韫弯了弯眼眸,立马起身,小跑着去了寝殿换衣裳。
哼,拿捏!
“毅师?”
换好衣服的知韫出来是没见到老父亲的身影,于是她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向蒙毅勾了勾手指。
蒙毅半蹲下身体。
“咳,那什么,我刚刚的话有一点点地加工和夸张,你懂吧?”
——她在哄老父亲嘛!
蒙毅忍着笑点头。
“殿下。”
他压低了声音,“王上其实已经换好了衣裳,所以……”
知韫笑容僵住。
缓缓转头,就见一个秦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蒙恬。
“阿父,好巧哦。”
她眨巴眨巴眼,露出乖巧无辜的笑,伸出爪子摇了摇。
秦王掀了掀眼皮,回以冷笑。
知韫:“……”
完了,抓包现场。
可恶啊,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她不应该在这里翻船啊!
“突然觉得,小孩子不该成日惦记着玩乐,我现在就回去读书!”
脑海中乱七八糟地瞎想一通之后,知韫打了个哈哈,果断起身、转身就走,一双小短腿迈得飞快。
“跑?”
嬴政仗着人高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逮住跑路的女儿。
“啊!”
栎阳公主尖叫着扑腾,被老父亲镇压后哭唧唧喊救命。
“毅师!恬恬!打小孩了!”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的秦王俨然被气笑了,当即选择坐实罪名。
“嗷!”
小公主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杏眸圆睁,委屈又震惊。
“阿父,你真打啊?”
她伤心坏了,哭唧唧抹眼泪,“变了,阿父变了,再也不是疼我爱我、连一根头发丝也舍不得碰的阿父了!”
嬴政:“……”
他扯唇,面无表情地提醒,“你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
光打雷,不下雨。
“……”
栎阳公主的哭声可疑地停滞一瞬,然后她迅速往秦王的颈窝一埋,嚎得更大声了。
嬴政:“……”
他轻啧一声,想放着不管,又怕她把嗓子给嚎坏了,于是抱着人上了马车,将小姑娘扒拉下来摆在漆案上。
“嗓子不要了?”
他提醒道,“不想去玩了?”
“要。玩。”
栎阳公主委屈唧唧地瘪了瘪嘴,控诉道,“阿父,坏。”
“我坏?”
嬴政呵笑,“那我问你,你方才与蒙毅说的夸张,表现在何处?”
“其实也不算啦……”
她小声辩解,“别人自然是比不上阿父的指尖儿,但毅师和恬恬也不是别人啊,就算比不上阿父,也比别人要好上几个档次,我总不能让他们误会呀。”
她比划了几个圈,嘀嘀咕咕。
“阿父阿母是最要紧的,然后是老师们、叔父们外加曾大母、阿兄和恬恬、章邯他们,然后才是外人。”
她分的可清楚了。
嬴政点头,然后犀利问道,“那你刚才心虚地跑什么?”
“谁心虚了?”
知韫炸毛,然后在嬴政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乖乖把炸开的毛毛收回来,悻悻然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她比了个手势,小声道,“背后说人被抓包,搁谁不心虚?”
说着,她忧愁捂脸。
“本公主那高贵典雅、乖巧懂事的形象,啪嗒一下就碎了。”
嬴政嘲笑她,“你何时有过?”
高贵典雅撇开不提,乖巧懂事?在某些时候或许有过吧。
“什么啊?阿父,你不可以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栎阳公主捧着小脸甜甜一笑,“我不乖巧吗?我不懂事吗?我明明就是阿父最最最贴心的乖女儿呀!”
嬴政:“……”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手指,忍住去捏女儿脸颊的冲动。
粉嫩嫩的,一看就好捏。
“是吗?”
秦王嘴硬道,“既然是乖孩子,怎么叫人家蒙恬为恬恬?”
“那怎么了?”
知韫诧异道,“恬恬这个昵称听着就很好听啊,难道他不喜欢吗?”
“你非蒙恬,安知他喜欢?”
“那阿父也非恬恬,又安知他不喜欢?他都没有拒绝我!”
话音刚落,知·行动派·韫已经挪到车窗边,掀开帘子探出头。
“恬恬,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策马随侍的蒙恬:“……”
武将出身,自然不太喜欢这样甜腻腻的称呼,但如果只是小公主喊……听习惯了的蒙恬觉得其实还好。
“你看,他犹豫了。”
嬴政怀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笑吟吟提醒女儿。
“哦。”
知韫敷衍地应付一下老父亲,然后神采奕奕地对蒙恬道,“那不如你来当我的老师吧,到时候我……唔!”
帘子轻摇,随地大小认(老师)的栎阳公主给秦王捂着嘴拎了回去。
她就这么缺老师吗?
——他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蒙恬:“……”
不是,王上怎么就不让殿下把话说完呢?就差几个字儿啊!
蒙毅没忍住笑出声。
太有意思了。
自从秦王将栎阳公主养在身边,日子真的精彩热闹太多。
*
春枝暮:没有人发现一章很肥吗?只是懒得分章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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