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晴…儿…

紫云庵位于晋城西郊十几里处，虽然不大，但常年香火鼎盛。

方晴她们到那里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风从山门前卷过，火把被吹的明灭不定，就如同方晴此刻的心情一样。

阡墨被抬进了侧院的厢房里，师太站在院门外，身后跟着两名姑子，低眉敛目，神情里隐着惊惶。

平大夫带着容止也刚到没多久，气息都还没有喘匀。

平大夫：“烦请大小姐去隔壁房间…”

平大夫躬着身子，未敢抬头看方晴的脸色。

方晴立刻转身离开，时间不等人，她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况且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专业人士身上。

容止关上了房门，通明的灯火从房间里透出来，更衬得院子里一派暗沉寂寥。

方晴默然站在暗影下，胸腔被挤压的感觉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竟是这么的令人难以忍受。

绫越：“主子…”

绫𡛟壮着胆子凑过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可见她亦担心的不行，早已慌了神。

方晴：“没事的…”

方晴轻声说。

风一阵紧似一阵。

暗夜流逝。

眼前浓重的色彩渐渐转淡，晨曦自云层后透出来。

房门终于被拉开，容止站在门内，脸上掩不住疲累。

方晴快步走过去，绫𡛟紧跟在后面，容止侧身而立，两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

平大夫：“大小姐…”

平大夫拭了拭额上的汗水，神情并不轻松，瞧得方晴心头一紧。

方晴：“如何？”

平大夫：“公子的外伤均已处理妥当，只是失血过多，加之本就有内伤在身，若一直高热不退，怕是…”

方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他平安无恙，你可明白？”

未等她把话说完，方晴已然沉声道，清泠泠的眸子里寒意漫出，每一个字都似在冰雪里滚过。

平大夫狠狠一颤，也不敢再多言。

平大夫：“是，大小姐放心…”

药一碗一碗地送进来，冷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方晴亲力亲为，守在床前半步也未离开，照看发烧的病人她还是有些经验的。

姝画：“主子…”

是姝画的声音，压得很低。

方晴转过头，随即看到姝画曼妙的身影，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近。

阡墨裸着上身，薄被只盖到胸口，露出一大片的肌肤，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被外人看到，就连绫𡛟也因为避嫌躲得远远的，只留了容止在一旁伺候着。

方晴：“人呢？”

方晴的声音里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温度。

姝画：“绑在院子外面，主子要如何处置？”

方晴：“你看着办吧。”

姝画：“是。”

姝画是个聪明人，也必然有些手段，否则美人爹爹也不会派了她在自己身边，人在她手里想来会有所收获。

一抹滚烫覆上来，方晴的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

方晴：“阡墨…”

方晴看着腕子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仿佛被烧红了的铁钳一般。

阡墨：“…嗯…晴儿…”

阡墨紧闭着双眼，面颊绯红，眉心深锁，表情里尽是隐忍的痛楚，他并没有醒过来，可正因为这样，方晴的心里才更觉震颤。

他叫她…

晴儿…

他们之间…

原来竟曾是如此地…

…亲昵…

方晴的脑子里有些乱，她以前的那些自以为，可能都是错的。沐云晴和阡墨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所以他才会不要命地护着她。

方晴：“阡墨…”

方晴不忍使太大的力，见抽不出便放弃了，任由他抓着。

阡墨：“…晴…儿…”

阡墨呼吸急促，面容里透出一丝狰狞，犹如一只受伤被困的兽，急欲挣脱。

这小子，是被梦魇了吧。

方晴：“我在…别担心，我很好…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方晴拍着他的手背，贴近他耳边柔声安抚。

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阡墨慢慢平静了下来，手却仍紧抓着她不放。

方晴眸光微晃，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好像还不到十七吧，被沐云晴捡回来的时候年纪小，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后来那一天便成了他们的生辰，似乎就在下月初，而现在已是月末。

方晴坐直了身体，抑着心底的动荡，示意容止上前，拧了帕子给阡墨换上。

绫越：“主子，庵里做了斋饭，主子可要用些？”

绫𡛟在门口探进来半个头。

方晴倒是想吃，可她现在只剩一只手，还离不开床榻，怎么吃？

方晴：“不用…”

绫越：“噢…”

绫𡛟缩了回去，却没有走开，方晴朝那边瞥了一眼。

方晴：“可是林彤传了消息过来？”

绫越：“…是，林彤说，千机阁突然抓了很多人，连官府都惊动了…”

方晴：“洛红虞是该动手了…”

方晴漠然道，一点也不意外。

沐云晴遭人劫掠，洛红虞断不会不闻不问，若非她在那边忙的脱不开身，只怕早就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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