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放学后，我再一次背起书包，跟在亨利身后去了医院。这里光线清冷，药物的味道弥漫的到处都是。走廊里，一个护工正拍打着房门，“奶奶，从浴室里出来啊！快点奶奶，开门！……”我没来由的放松了脚步，连说话的欲望都降低了。我们来到走廊的尽头，亨利打开门走了进去，而我则是站定在了门边。

“嗨，外公，外公？”亨利快步走了过去，我看到那个老人正有些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外公？你还好吗？怎么了外公？我是亨利，外公！”亨利一遍遍喊着，看的出来，老人的记忆确实有病症。“外公，亨利来看你了！”“谁？”“你哪儿疼？”“不，没有，我……尿床了……”老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亨利放心了一些。

我在门口听的清楚，于是赶紧去喊这层的护工。

亨利把人带到床前，“有什么状况？”护工向亨利询问道。亨利没说话，而是把老人扶着坐起来，当他想抚摸老人的头表示安慰时，老人却下意识的害怕和躲避。

护工看到了被浸湿的床单，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并不耐心，“瞧？我们会帮你清理的，瞧？你没事了。”“没事了？”老人喃喃重复着，恍惚的疑问。我大抵猜出这儿发生过什么，亨利应该也知道，却没有选择质问。这里已经很安全了。

……………………………………

“你还有写东西吗，外公？在写日记吗？”

“没，我的生活，我的过去不值得回忆……”

“没关系，没事的。”

“我不想就这样死去，”老人的话音明显颤抖，“我不想变成累赘。”

亨利坐下来，一点一点的哄着老人，“你不是累赘，好吗？你不是累赘……”

“当然……你……你喜欢来这儿，对吧？”

亨利笑着轻轻摇头，那种疲惫感再一次出现了。

“你母亲今天来了，你最近和她谈过吗？”

“没，你和她说，我现在很好。”

“虽然你老是说你很好，但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瞒着我，你一直都封闭自己，从你是个孩子时就这样了……为什么？”老人向亨利询问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三个大字如铁锤一样砸在亨利心口。他慢慢把手从安抚老人的姿势收了回来。

老人瞬间变得惶恐起来，很着急的解释：“你烦我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我不是故意让你……”

亨利赶紧打断他，“我没有烦躁，外公。”

可他说这话时，我在门口都能感到他身上的压抑。

“只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和我记忆中的过去是不同的。”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逐渐沉默，“休息好，行吗？闭上眼睛，我在这儿，我会一直在这儿的。”

老人听了，紧紧抓住亨利的手，“当你不来看我了，亨利……我会死的……”

一瞬间，整间病房如同被冬天的潮水吞没一般沉默，压抑，冰冷。

我都隐隐感到一些窒息。

“操。”亨利对墙骂了一声，他的精神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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