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向死而生

苏洋停顿了一下，马上转换了话题：“江医生十点过来，他说这两天您的眼睛已经有了微弱的光感，他会马上安排下一次手术时间，为您脑中残存的血块做彻底的清理，很快就会看见了。”

顾宜年听了并没有表现出欢喜的样子，一如往日平静，看见了又怎样，他的腿仍然毫无知觉，萎缩成一截枯木横在床上，像一柄钢刀，扎在心头滴血，医生说康复的机率为零。

顾宜年心里指着医生的鼻子大骂“放屁”，如果所谓的治愈不过是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那真是生不如死，程楠该怎么办？一个弱智，一个瘫子，除了能抱团寻死，难道还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他在心里歇斯底里的抗议，“绝不！”只要他顾宜年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一定要重新站起来，不就是创造奇迹吗？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他就要占据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苏洋看出他的心事，也不安慰，反正说得再动听，顾宜年也不吃这套，还不如来点实用的，他去了卫生间，打了盆热水，烫好了毛巾，伸手就扒顾宜年的裤子。

两人个心照不宣，顾宜年早就不再抵触，自打受伤卧床后，大小便都是苏洋在照顾，他早从最初的羞愤软弱到如今的泰然自若，反正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也只能忽略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样子，黑暗像厚实的铠甲，保护着他鲜红而疼痛的伤口，每当此时，他都强迫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当一具没有意识和情感的生肉，任人摆布。

“你别这么僵硬好不好，我是要给你做腿部按摩，又不是接生，”苏洋忍不住笑出了声，在顾宜年的好腿外侧拍了拍，示意他放松，“把腿并住！”

顾宜年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笑模样，不着痕迹地映在苏洋眼里，他受到鼓舞后手上加劲，又揉又搓，顾宜年集中意志，拼命想感受来自腿部的微弱感觉，焚心似火地急出了一头汗，长达一个小时的按摩，一天两次，天天如此，他每次都满怀期待，期待有所不同，哪怕是一瞬间的幻觉，他也想自欺欺人片刻，然而现实除了残酷还有其它色彩吗？

“行了，别揉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顾宜年疲惫至极，但仍然撑着一口气，平静地表达了他想一个人静静的意愿。

“就快好了。”苏洋掀掉敷药的布包，掌心搓热药油，双掌合成圈，顺着顾宜年大腿根慢慢地上下推拿，动作娴熟，神情专注。

“顾先生，我想中间再加一次中药熏蒸，今天腿部的颜色没那么青了，手感软了好多。”

“有用吗？”顾宜年无动于衷，面对这样的“意见征求”，他的回答永远一样，有用就行，可实际上，他觉得没用，治疗的方案调整了一次又一次，苏洋寻来的偏方秘方更是五花八门，回回面向他的“民主”问题，最终还是由这个“强势”的护工来“集中”决定。这种不听你的，却偏要问你的“尊重”，在顾宜年看来完全就是“戏谑”，他内心的负能量值成功获得了二百的积分。

“当然，”苏洋声调上扬，小孩般地透着炫耀，“这是我找北京同仁堂的老专家专门针对你的病情配的方子，老费劲了，我搭进去了一个月的工资，当天飞机往返。”苏洋拍着胸脯打保票，说得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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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年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到了空气一窒的微妙，瞎子感受现实的能力，像夜行动物一般，无须培养，完全自赋。

画面暂停了几秒，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尴尬地咳嗽，默契地终止这次的腿部理疗，一个转身默默地收拾器械*******************

“我扶你去厕所吧？”苏洋准备仓皇撤退时想起了这件“大事”。

“我现在不急，等这瓶输完了再去吧。”顾宜年想找个借口等下面恢复平静后，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会容易得多。

“哦，好吧，那我先出去，有事就叫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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