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翎雀!”阿蒲的身影在翎雀身侧的阴影中骤然拔起,重新恢复人形。他的脸色苍白如同冷月下的霜,手臂沉稳得惊人。他的指尖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在身前虚空中滑动,空气中骤然凝结出一根深如墨汁、近乎融化了空间的猫瞳长毫!猫毫的尖端并非静止,而是发出低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蜂鸣声,仿佛随时会撕开空间本身。
墨色长毫沾着某种近乎透明的“介质”,在阿蒲身前的空中狂乱飞舞。一道庞大、繁复、纹路犹如无数纠缠活蛇的巨大符文瞬间成型!符文边缘流淌着近乎液态的浓郁紫黑色光芒,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湮灭之意。这是他燃烧了何等珍贵本源的力量?空中隐隐传来某种巨兽被撕裂血管的悲鸣!
阿蒲的双眼也彻底化为灼烧的液态黄金,瞳孔深处倒映着那面巨大的毁灭符文。随着他染血的指尖向光中之影方向狠狠一推!巨大的紫黑色符文挟着轰碎空间的厉啸,裹挟着能够烧熔万物的幽冥死气,悍然撞向那光中之影!
然而——
就在那枚饱含湮灭之力的符文距离光中之影仅剩寸许之时,那核心燃烧的佛印骤然转向了他!
佛印深处,仿佛藏着一泓深不见底的澄澈琉璃湖。湖面毫无波澜,倒映着的也不是飞扑而来的毁灭符文,而是符文背后——是阿蒲因精元燃烧过度而扭曲苍白的脸,是因痛楚和绝望而渗出血丝的黄金色眼瞳!那倒影澄澈冰冷,比符文本身蕴藏的湮灭之力更恐怖万倍。
“噗——”
无形的审判落下,超越声音,超越物质。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那面耗费阿蒲几乎燃烧一切、凝聚所有毁灭之力的庞大紫黑色符阵,如同最脆弱的皂泡撞上坚硬的磐石,在接触的刹那无声无息地消解了!瓦解的速度快得几乎让人错愕,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崩溃的紫黑符文化作千千万万只燃烧的、尖啸的乌鸦虚影,徒劳地撞向虚空,在纯粹的金光领域中悲鸣着化为更加细微的灰烬。那焚身蚀骨的湮灭之力被轻易“净化”。
阿蒲身体剧震,仿佛灵魂深处被那澄澈的佛湖倒影抽走了根基。他猛地弓起身,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脏器碎片喷溅而出,洒落在残破不堪的石板地上,灼出“嘶嘶”的轻响,随即迅速黯淡、化作一滩死寂的黑灰。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重量,直挺挺地、带着筋骨尽断般的沉重闷响跪倒在地。
“阿蒲哥哥!”小灵儿稚嫩的尖叫撕裂了破庙里沉重的死寂。她小小的身影猛地冲出角落的阴影,像一只被风惊起的雏鸟,本能地扑向跪倒在地的阿蒲。
那只莹白的小手,如同脆弱易折的花茎,毫不犹豫地伸向阿蒲被鲜血染透的前襟,似乎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那宏大得近乎天威的佛光领域依旧笼罩着一切!
当那只毫无防备、甚至散发微弱纯净灵气的手触及边缘金光的刹那——
如同最嫩的叶片触碰到了烧红的神兵利刃!“嗤!”轻响,伴随着皮肉被瞬间焦化的气味弥漫开来。小灵儿被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弹开,小小的身体向后撞在冰冷坚硬的石柱上,发出令人心肝欲裂的闷响。一道焦黑的痕迹在她幼嫩的右手手背上清晰地显现,边缘微卷,仿佛被无形的烙铁深深烫过。
剧烈到窒息的痛楚猛地攥住了小灵儿,将她钉在冰冷的地上。痛楚像无数锐利的冰刺,野蛮地撕扯着她稚嫩的神经,淹没了所有懵懂的意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尖锐痛感。她喉咙被剧痛死死扼住,只能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短促的气音,一声接一声地“嗬嗬”抽着气,像被撕坏的风箱。
那双原本清澈如同雨后初晴天空般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巨大的疼痛带来的茫然与惊恐,泪水被痛楚催逼出来,大颗大颗滚出眼眶,无声地砸在满是尘埃的石板上,留下一个个微小深色的圆点。视野变得模糊、摇曳,如同被泪水浸泡。视野尽头,小何哥哥痛苦而茫然的脸,也在这混沌的泪光中扭曲、波动。佛光如同一柄烧红的钝铁,一寸寸烫噬着她存在的一切:皮、肉、骨、血、魂灵最深处的记忆……伏在阿蒲哥哥厚实温软的背上打盹时的安心暖意、文韬哥哥无奈而默许的注视……
无数曾属于“翎雀”的色彩、气味、温度,都在佛光的同化下飞速暗淡、剥离,被那纯粹、冰冷、无情的“光”侵蚀,替换。
就在属于“翎雀”的色彩即将被抹去的最后瞬间——
泪水终于冲破了惊愕与剧痛的桎梏,从小灵儿眼中决堤般涌出。剧烈的抽噎让她小小的身躯剧烈起伏。剧烈的抽噎终于冲破了痉挛的喉咙,化作一声混合着剧痛、本能呼唤和不解的哭喊:“小何哥哥!”小灵儿终于冲破痛楚带来的痉挛,稚嫩的声音撕裂开来,每一个字都滚着烫人的血与泪:“别哭啊!你忘记了?我们——我们还要一起去青丘找小齐哥哥呢”
“……小齐哥哥!”那模糊的泪眼猛地亮了一下,如同黑夜中终于燃起的渺小火苗,“他说……他回来还要听你唱歌的!…哥哥你说话算话的啊!”
如同烧熔的琉璃滴入冰水!
那正将翎雀彻底包裹、转化的纯净佛光,如同遭到了无形却极其彻底的污染。光流骤然紊乱扭曲,如同清澈的河水中被倒入了沸腾的污血!她眉心被金光填满、即将完成蜕变的那枚佛纹印记,裂开了!
细密的、蛛网般的金色裂痕瞬间爬满“佛印”的表面,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石碎裂声!那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佛印”,如同琉璃经受不住极端温度的骤变,轰然炸裂成无数碎片!
破碎的不是光,是她正在脱离凡尘、被引向彼岸的“进程”!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排斥力量从破碎的佛印核心猛地喷涌而出,化作实质的金色气浪!
那恢弘如山岳、威严如神祇的光影使者被这突兀的、源于它自身牵引过程的混乱力量狠狠推开!它如同被卷入了一场神怒风暴的核心,身形踉跄地倒飞出去,撞穿了早已摇摇欲坠的庙宇后墙!在砖石横飞的烟尘中,那身影几乎被散逸的金光气雾吞没,显得虚幻不定,只剩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光轮悬在破庙后的半空,剧烈波动着,如同风中残烛,惊疑不定。
翎雀身上的束缚如同烧断的绳索,瞬间消散。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被抽走所有力气般向后栽倒,摔入那片冰冷刺骨的佛光领域之外的阴影里。灰尘呛入口鼻,但她全然不顾,剧烈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这带着尘埃、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浑浊空气——这是尘世的气息!
那枚破碎的佛印在她眉心处留下了一个奇异的烙印。它不再完整,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暴力撕下的古老书页残角,灼灼燃烧的金光黯淡了许多。但这破碎的印记却像个贪婪又凶狠的活物,正疯狂地汲取着什么。每一次黯淡金光的明灭,都伴随着翎雀体内某种无法言说“本质”的流失。每一次明灭,都让她脸上失去一分颜色,身体变得更虚幻一寸。她的手指甚至开始微微透光。如同一个正在缓慢自我解体的琉璃美人。
“翎雀!”文韬拖着重伤的身体,血水染黑了一大片地面。他扑到翎雀身边,不顾那烙印散发的排斥力量带来的灼痛,徒劳地用伤痕累累的手想去盖住那破碎的、不断吸食他的“伤口”。他那曾经幽深的绿眼睛,此刻像两块烧尽的湿炭,只余下疲惫的灰烬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阿蒲挣扎着撑起身体,用尽力气挪动到翎雀身边,动作每牵动一次筋骨都让他闷哼出声。他摸索着从染满干涸黑血的衣袖内袋里掏出一样事物。那竟是一面细小的圆镜,镜面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边缘刻着繁复却同样布满裂纹的符咒纹路,正是他护身本源的命符,三百年道行精炼浓缩的“护心镜”。原本流光溢彩的镜身,此刻暗淡得像一块饱经侵蚀的礁石。
“拿着!吸它!”阿蒲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肉摩擦骨头的锐痛。他将那面濒临碎裂的命符镜强行塞进翎雀冰凉虚化的手中,用自己的手死死盖压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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