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灵泉翻滚的赤浪将丹房映成血色,水汽裹挟着烈阳芝的辛香蒸腾而上。我半跪在池边,手中玄冰玉盒嘶嘶作响,盒盖掀开的刹那,乳白色的暖玉髓流淌出蜜脂般的光泽,驱散了我指尖凝结的白霜。
“快!”夏灵悦将鹿芷烟湿透的中衣褪至腰际。三道靛蓝冰纹已蔓延至心口,如同毒藤缠绕雪峰。
我并指如剑,蘸取玉髓点在冰纹源头。滋啦声里,寒毒如活物般扭动挣扎。
“呃...”鹿芷烟在昏迷中猛地弓起身子,冷汗浸透的褐发黏在苍白的颊边。我掌心贴住她脊背,魂力携着暖玉精粹灌入经脉。金红流光顺着冰纹逆向奔涌,所过之处靛蓝寸寸消退,蒸腾起带着腥气的白雾。
三个时辰后,最后一缕寒毒在锁骨处化作青烟。鹿芷烟睫羽颤动,赤瞳缓缓睁开,虚焦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时骤然凝住。
“你...”她声音沙哑得厉害,“眼角有金纹...”
我扶她靠上石壁,将水囊凑到她唇边:“破境时烧出来的。”水流顺着她唇角滑落,在单薄衣襟上洇出深痕。她忽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冰凉却有力:“云无涯呢?”
“天牢最底层。”我收拢掌心,将她颤抖的手指裹住,“刑部和大理寺正撕咬他留下的权柄,够他们忙活半年。”
我站起身来,身旁的铜镜模糊的映照出我的身影。满头银丝如霜雪倾泻,直垂至墨色衣摆,半幅雪色鬓发被风卷起,如蝶翼轻颤。几缕碎发掠过如玉般皎洁的面颊,露出眼尾蜿蜒的金线纹路,鼻梁如削玉裁冰,唇色淡若胭脂初褪纵是深闺中养尊处优的美人,怕也要黯然失色。
难得芷烟还能认出现在的我啊。
入冬,距离云无涯入狱已有半年,在半内内,我彻底稳固洞虚境修为,对魂力掌控入微,可化形拟物。期间也去过深牢见过云无涯,刚进去宛若掉入深寒冰窖。他于半年里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严肃端庄,他对我的到来也并没有意外,我与他聊了些当日不及说的事,聊到司天监时他却沉默了,正当我准备走时,他留下了一句。
“关于司天监的令司,我也从未见过,只知道他身着红袍,修为难以窥探。”
翌日,门外忽然传来三急两缓的叩击声。夏灵悦闪身而入,腕间铜铃未响,衣摆却沾着夜露。
“影蜂探到风信。”她抛来一枚蜡丸,“司天监的第二护法,风无极三日前混入流民队伍进城,昨夜毒杀了两个更夫——伤口在喉骨,薄如柳叶,是风刃切的。”
蜡丸在我掌心熔开,露出半片染血的绢布。上面绣着司天监独有的旋风云纹,边缘却沾着几点靛蓝粉末——惑心散的气息。
“云无涯入狱前说过,”我碾碎粉末,“司天监令司是穿朱袍的。”
“风无极交给我。”鹿芷烟突然撑起身,官服滑落肩头露出新愈的淡粉疤痕,“长生在朝廷里还有旧部。”
“你伤未愈。”我将外袍披回她身上,转向夏灵悦,“赵姑娘的易容匣子可备好了?”
长虹镇。
寅时的更鼓荡过长街。墨韵斋内,青铜药炉正熬煮着胶泥,空气里弥漫着松脂与骨粉的焦香。
“抬头。”她冰凉的镊子夹起一片蝉翼般的皮膜,覆在我颧骨上,“风无极见过你洞虚境的模样,这张脸得全新。”皮膜触肌即融,细微的麻痒感下,骨骼发出咯吱轻响。
铜镜里逐渐浮现一张方颌阔口的脸,右颊还有道陈年刀疤。
“缉妖司统领陈闯。”赵瑶光将玄铁腰牌按进我掌心,“此人三年前追捕蛇妖时殉职,卷宗已封存。”她忽然拔下簪子划向我咽喉,我本能地侧身格挡,袖口却被削下半幅。
“反应太快。”她摇头,“陈闯左肩受过阴毒,抬臂会迟滞半分——像这样。”她示范了一个别扭的抽刀动作。
晨光初透时,我已站在大理寺衙门前。青铜獬豸像下,两个守卫正哈欠连天。
“缉妖司陈闯,奉令协查黑风山余孽案。”我哑着嗓子亮出腰牌,左肩刻意塌下半分。守卫草草查验,挥手放行。
穿过回廊时,背后陡然刺来针尖般的视线。我佯装绊到石阶踉跄半步,余光瞥见西厢房窗隙一闪而过的银发。
当夜,书吏送来的茶汤浮着异常油光。我端起杯盏靠近烛火,水面倒影里,梁上垂下一缕银丝。
“新到的云雾茶?”我故意扬声,魂力却催动指尖金焰。杯底“离魂散”触火即焚,化作青烟混入水汽。
梁上传来极轻的“啧”声。
子时,劲风突至。我伏案假寐的刹那,七道风刃撕裂窗纸,直取后心!桌案在厉啸中炸成木屑,我翻身滚地时左肩故意慢了半拍,风刃擦过臂膀拉出血线。
“反应不错。”带笑的男声在庭院回荡,却不见人影。青石板路上只留下三枚毒针,针尾羽毛被风削成螺旋状。
三日后城郊官道,装着石块的囚车吱呀前行。枯草在秋风中伏低,露出藏青官服一角。
“来了。”我按住腰间钱剑。话音未落,十二道龙卷拔地而起!枯叶碎石裹成青黑风柱,囚车在嘶鸣中被绞作齑粉,狂风呼啸下,几个军士当即被卷飞数百里,场面顿时是兵荒马乱。
风无极银发高束的身影在风眼显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波若面具,身高五尺,看起来像一个十九二十岁的青年。
他摆弄手中风刃,语气不屑的说道:“能躲过两次刺杀也算你有些能耐,倒也值得我出八成力!”
居然只有八成吗?
风无极速度极快,手中风刃划破空气,几道风刃显现而出。
风刃裹着冰针暴雨般倾泻。我脚下青砖寸寸龟裂,魂力领域猛然张开!袭至面门的毒针凝滞空中燃起雷火,钱剑裹着雷火劈向风柱核心。
“破!”
风柱炸裂的瞬间,风无极鬼魅般贴至背后。染着靛蓝毒芒的金属手套直掏心窝,我反手格挡,小臂被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血槽。
“得手了!”他琥珀色瞳孔爆出狂喜。下一秒,我淌血的手掌铁钳般扣住他腕骨,魂火顺经脉焚入!
“啊——!”皮肉焦糊味弥漫开来。风凄厉长啸,金属手套内侧的符文亮起妖紫光芒,惑心散的酸涩味扑面而来。
“有趣,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我不杀无名之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王海龙是也”
这当然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好,我记住你了,实话告诉你,像我这样的人总共还有两位,下次见面我就不会留手了。”
他化作旋风遁去前,一粒金焰已沾上他后襟。
“快追!”
几位军士反应过来就要追,被我拦了下来:“先去看看其余几个兄弟的情况,完成任务要紧。”
魂火会持续暴露他的行踪。
“风无极的逃遁路线经过朱雀门。”鹿芷烟的声音自树后传来。她脸色仍苍白,掌心却摊开卷宗:“守门禁军供认,昨日魏贤公公的朱顶轿在那停留半刻。”卷宗末尾朱批鲜红刺眼:万国朝贡典仪,由秉笔太监魏贤总摄。
冷宫魂印的波动,此刻正与轿中一缕惑心幽香共振。
擒妖记事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