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惊堂碎玉

盛家祠堂的鎏金香炉突然倾倒，香灰在青砖上烙出个狰狞的"囚"字。我扶正案头摇摇欲坠的族谱，指尖触到林噙霜名字处的灼痕——这是三日前忠勤伯府送来退婚书时，老太太怒极掷杯留下的印记。

"大姑娘，前厅出事了！"云栽提着裙裾奔来，鬓间绢花沾着雨渍。穿过回廊时，我望见明兰正立在垂花门下，素手抚着新开的西府海棠——那花蕊泛着不祥的靛色，恰似林噙霜悬梁时铺地的绸缎。

忠勤伯夫人端坐正厅主位，茶盏磕在紫檀案上的脆响惊飞檐下春燕："盛家好教养！竟敢在聘礼里夹带私盐账册！"她身后嬷嬷捧着的鎏金礼盒中，本该装着文定之礼的玉如意，此刻却躺着本泛黄的账簿——扬州盐船案的朱砂批注赫然在目。

老太太龙头拐杖重重顿地："袁夫人慎言！这账簿上的印鉴..."她浑浊的眸子突然瞪大，账页边角的火漆纹样，竟与盛紘私章分毫不差。

"祖母息怒。"我扶住老人颤抖的身躯，袖中滑落的银针挑开账簿夹层，"您瞧这装订的丝线，用的是今年新贡的苏绣金丝。"针尖带出的半片枯叶，正是去岁顾廷烨来访时，靴底沾着的西郊枫林残叶。

明兰突然轻呼："这叶子..."她捧着的茶盏应声而碎，瓷片间夹着张泛黄信笺——正是林噙霜生前最爱的薛涛笺。笺上蔷薇水绘的并蒂莲，遇茶汤显出血色小字："盐船沉银处，当埋忠骨。"

厅外忽起喧哗，御史台的皂隶鱼贯而入。为首的陈御史抖开弹劾奏折："盛大人勾结盐枭证据确凿，即刻押往大理寺候审！"折中掉落的半块玉佩，正是盛紘去年生辰时，官家亲赐的螭纹羊脂玉。

"父亲！"长柏冲进来时官袍染墨，怀中紧抱的户部卷宗散落满地。我俯身拾起一页，见盐引编号竟与忠勤伯府送来的账簿完全吻合，墨迹未干处还沾着林栖阁特有的沉水香灰。

暴雨突至，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突然断裂。楠木芯里滚出颗鎏金纽扣——与三年前顾廷烨拜访时，遗落在西厢房的那枚一模一样。明兰突然拽住我衣袖："淑兰姐姐，你瞧这纹路..."

纽扣内侧的暗纹在烛火下显出西夏文字，笔锋走势竟与林噙霜绣品上的缠枝纹如出一辙。檐角铜铃骤响，忠勤伯府的马车突然惊马，车辕撞碎影壁时，藏在夹层里的盐袋倾泻而出——青白盐粒间混着刺目的靛蓝结晶。

"来人！封府彻查！"陈御史的惊堂木拍在案上，震得茶汤四溅。我扶住几欲昏厥的老太太，袖中银针挑破她腕间佛珠，檀木珠子滚落处，暗藏的羊皮卷遇水显形——竟是盛家与西夏通商的契书！

明兰突然扑向雨中，从惊马蹄下抢回个描金匣子。匣中玉镯断裂处，露出夹层暗藏的血书："景佑三年春，盛门有女当归宁远..."残破的字迹，分明是老太太六十寿辰时，顾廷烨送来的贺寿联笔迹。

"祖母！"我转身欲问，却见老太太唇角渗出血丝。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块玉佩，那螭纹缺口处，正与官家今日朝服上的玉带严丝合缝。惊雷劈开暮色时，盛府朱漆大门轰然闭合，将我们与汴京的风雨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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