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妖

少年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是在仲夏的午后。

　　那一天太阳即将沉入谷底，少年披着染血的新衣。

　　胸膛空落落的，有些疼。

　　他抬手摸上胸膛，却瞬间深陷其中。

　　少年愣了一下，纤薄的衣衫下一片虚无，好像没有东西。

　　没有心。

　　他宽厚的胸膛下本应该有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

　　但那里空荡荡的。

　　少年挠了挠发痒的面庞，有两行清水流下，叫做眼泪。

　　忽然有一片阴影落下，有张苍老的面庞堵在少年面前。

　　“起来吧，孩子。”

　　温柔的话语慢慢将少年拉起，给他的胸膛填上了一块圆木。

　　圆木严丝合缝的躺在少年的胸膛之中，仿佛它生来就该如此。

　　少年茫然的摸着胸前的结实，好像有一点点安心。

　　可那终究不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少年茫然无措的看向老人，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老人点了点少年的额头，一股力量爆发而出。

　　霎时风云俱寂，天地都在此噤声。

　　这份力量，足以让天地失色！

　　少年迟滞的扭了下头，眼神中似乎恢复了一分清明。

　　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我要……去寻我的心。”

　　“它在呼唤我。”

　　只有说这句话时，少年的眼神才变得坚定起来。

　　老人心情复杂的看了少年一眼，万分惋惜的摇了摇头。

　　“拥有力量却无心智，势必曾作为利剑握于人手。”

　　“失心而活，强如大妖不似人类。”

　　“如此，你便叫剑妖好了。”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不过终于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剑妖既不是剑也不是妖，而是失落了一颗心脏的人类。

　　没有丝毫犹豫，少年几乎是立刻就起身踏上了征途。

　　他的胸膛在震动，心脏在呼唤，身体在冲动。

　　他知道自己失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夕阳洒下大地，剑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仿佛一位执剑的侠客。

　　老人背着双手，无奈的看着少年远去。

　　夕阳下，老人的手心里有一颗心脏孤独的收缩着，一张一弛，有如呼吸。

　　每一次都是如此……

　　老人略带惋惜的一拂衣袖，化作一缕青云消散。

　　心脏是少年的记忆，这份记忆由他亲手摘下，不知道第几次。

　　每一次，距离登仙都不过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便是登天的一步。

　　剑妖这个名字，曾经响彻三十三座云霄殿。

　　只因一念之差，就要受尽苦难，百世轮回。

　　可每一次的轮回，每一次在这临门一脚之时，少年便会生生收住脚步，遵循着情感的呼唤。

　　即便摘除了他的心脏也是如此。

　　人世间的情感，果真如此重要吗？

　　要比云霄极乐，无穷岁月都要重要？

　　老人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他只知道清风散尽之时，地上又会出现一个叫做剑妖的少年。

　　少年才不会管这些，因为少年就是少年。

　　一片莲台缓缓飘起，少年的身影就在恢宏飞泄的云瀑中顺流而去。

　　这个曾响彻天外的传奇，何时才会再回到死气沉沉的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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