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宫殿外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可诡异的是,这偌大的宫廷竟无人来往,连个下人都不曾见。
月色如水,风送花香,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道翩翩起舞的身影。
那身影旋转,跳跃,轻盈灵动,优雅大方,少了一份稚气,却多了一分纯真。
终了,安安收势而立,霓裳泛着霞光,面如桃花,气若幽兰,酒红的双瞳衬得她更加粉嫩可爱。
未等她娘亲说话,一旁的侍女倒率先夸赞起来:“小姐真是不凡,只是学了三年不到,便已到了如此境界,我还以为是哪里降来的仙子呢!”
“哪里哪里,自然赶不及娘亲半分。”安安谦虚地挠了挠头,可眼底的兴奋却暴露了自己,一闪一闪,宛若星辰。
直到娘亲也笑着点头后,她才立刻扑倒了娘亲身边,满怀期待地问:“那娘亲,你答应好我的事情......”
眉心传来一道温软的触感,只见女子温婉一笑,朝一旁的侍女挥了挥手:“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
侍女心领神会,自不远处金镶圆角柜中,取出一个黄花梨所制的木盒,其纹理细腻如丝,色泽温润如玉,尽显典雅庄重之气。
侍女递给女子后便从后门快步离去。
安安面露疑色,她从未见过这木盒,但很明显能看出来这里面所盛之物必定不凡。
“只是习武一事,怕是得等你爹爹巡访边疆回来过后亲自与他说了。”娘亲颔首,打开了木盒,顿时霞光闪闪,宛如得见仙物。
但这光芒很快黯淡下去,定睛一看,却是一块玉茗花状的吊坠。
“好好看的吊坠!”安安惊叹道,顿时将娘亲刚刚的话抛至脑后,探出食指一碰,只觉细腻如丝,似有流水轻拂,虚实难辨。
“戴上看看,合不合身。”
女子拉出一条细长的银链,小心地为安安戴上,深红的水晶熠熠生辉,如女孩的眼睛那般清澈纯粹。
安安看着胸口的吊坠,不禁期待地问道:“这吊坠…难道专门为我做的?”
娘亲浅笑,轻轻点头道:“以后万不可将它弄丢,也莫要随意呈给他人看,必要时…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救我?有娘亲和爹爹在,哪儿来的性命之忧……”
安安抱住娘亲,将头埋入怀里用力地蹭着。
她很喜欢娘亲身上的香味,那种若有若无,却独韵天成的香,好似陷入百花丛中,万香荟萃的感觉。
“往后余生,娘亲未必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女子慈爱地摸着安安的头,眼底透着一股忧伤。
安安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娘亲又开口道:“安安,该迎客了…”
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大门直直地站立着五位蒙面之人,冷冷地看着她们。
“娘亲…他们是…”安安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抓住娘亲的裙摆。
“安安莫怕,有娘亲在…”女子柔声安慰道,随后一脸从容地看着来者:“看来,已是走到了最后一步了,夏林……”
中间的黑衣人眸光一闪,缓缓摘下遮住半张脸的黑布,露出了那张与夏木有几分相似的脸。
“你是……叔父!”安安惊讶地喊道。
她只在几次大宴时见过这个叔父,平日里几乎不曾见,也不知为何,明明爹爹与他是兄弟,却并不见得亲密,因此她和这个叔父关系也只是礼数之表。
那男子眉宇轻扬,笑容间却透出阵阵寒意,令人心悸,那张与爹爹极像的脸更让安安感到一阵肉麻。
但莉莉丝毫无惧,只是肃容道:“我与你大哥早已摒弃追求名利之心,更无心造反,且你大哥如今在外无法回来,就算有助你之心,也无此力。”
夏林颔首,冷笑道:“嫂子说笑了,能在皇权咫尺侧活到现在,都不简单,既入官场,又哪有那么容易脱身?大哥定然是留了后手,而他如今被迫远离京城,想必那后手,是在嫂子手上了。”
安安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却隐隐觉得不安,手中的裙摆攥得更紧。
夏林缓缓看向莉莉身旁一袭虹彩霓裳的女孩,眯眼笑道:“安安今日穿得这般漂亮,可是为了迎接我来?”
安安皱着琼鼻,躲到了娘亲身后。
莉莉叹了口气,自然知晓这是威胁,却依旧从容不迫地摇头:“夏林,你能走到这个地步,不乏你大哥的提携,如今竟要恩将仇报……”
夏林大笑:“嫂子哪里的话,怎就成了恩将仇报,若助我夺了这帝位,可庇护你一家永世安宁,应有尽有!”
“你庇护了我们,却是害了天下苍生…”
“哼,好大的胸怀,不曾想一介女子竟说得出这种话来,可人活在世,本就为得安乐,难不成,嫂子是觉得跪在别人脚下,为他人当牛做马才算得安乐!”
未等莉莉发话,夏林便又冷冷道:“看嫂子的意愿,是不愿了——”
顿时,寒光一闪,身旁四人半截剑刃已破鞘而出。
凉风阵阵袭来,四周都静得可怕。
见莉莉迟迟不发货,夏林眸光沉冷,抿唇道:“要知道,如今我已有六成机会,你即便助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
终于,女子露出了自见到夏林以来的第一个笑,却带着冷意:“可我也不是糊涂人,只要我不交出信物,太子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助你,凭你那多疑之性,定不放过你大哥,甚至我母女二人。”
“好,好,你宁可助他外族,也不愿帮我这血脉相亲之人,你可知道我若败了,你们也定然逃不了勾结之罪!”
“你爹爹曾许诺此劫过后,要给你我一个太平盛世……”
下巴被人轻轻托起,安安茫然地看着蹲下身的娘亲,那泉水淌过的杏眸闪着安安无法理解的情绪。
“没想到…他要的盛世…却还要我来助他一把。”
“可恶!”
一旁的夏林气急败坏,拔出腰间的匕首便向安安掷去,速度极快,根本无法躲掉,更何况,安安还只是个孩子
“罢了,就当是我跟他…提前为安安准备的生辰礼物了…”
莉莉轻笑,转身抱住安安,随即匕首直直地插入她的心脏,就好似当初安安出世那一刻。
痛不欲生,却已心满意足。
哗啦!
一股热浪袭来,房梁带着火星坠下,抬眼一看,已是火光漫天。
又一黑衣人慌张闯入,低声耳语了数句。那人尚未停住话语,夏林已经脸色骤变,厉声道:“好!好!定是这毒妇早已料到我今日会来,偷偷派人告知了那狗太子,欲要让我栽在这里!”
说完他又摆手道:“也罢!我说过了,就算没这信物,我照样也有六成把握!让那东西一起烧掉算了!”
“那大人,现在大殿已被人封锁,想必还有杀手埋伏在外,我们如何逃走?”
“哼,我曾出入过此处,知道这里有一老虎穴,可从那里走,他们必然不知。”
“那这女孩...”
“让她随那毒妇陪葬吧!”
说完,夏林转身离去,只剩下安安抱着娘亲渐冷的身体发呆。
“娘亲...”软软噙了那词,安安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娘...亲...”
那一刻,仿佛魂归,默默注视了所有的夏安安似被人强行抽离一般,融入了那道瘦弱的身躯。那满手冰凉的血,那近在咫尺的火,还有那千刀万剐的痛,全都真实,真实,再真实地呈现在她眼前!
我是谁...我是夏安安呐,我是那个从小生活在树林里的夏安安呐!
可这,可这为何这般真实!这怎会是我娘亲呢!他们都说我娘亲明明是被我克死的啊!!
嘣!
宛如琴弦断裂,夏安安恍地醒悟!
是啊...娘亲.....娘亲....就是被我克死的...娘亲她...是为我而死的啊!!
缥缈星夜,茫茫大火,传出一道绣花针般的哭音,嗓音拔尖,凄凄迷迷,直冲九霄云外......
她哭着,哭得大火撕裂,哭得天地消逝,直到怀中的人逐渐淡去,她才抬起了头,只见面前走来一位和她一模一样,却身着霓裳的人走来,抬起她那满是血污的手,触碰,无数的记忆消逝而去,又有无数的记忆席卷而来。
原来...原来......那场宫变之后,她险些疯掉,是爹爹抹去了她这段记忆,只为她能安稳度过余生...
可这天地不公,上苍无眼,又一场吞天大火,她的第二个家也没了,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哪怕是爹爹以那蛊虫护住她破败温暖的希望,这天地也残忍到一丝光不给!
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心头像是被戳了两个血淋淋的洞,痛得她站都站不稳。
可残酷的回忆还在继续。
就像这场火一样,从未停止。
记忆尚未完全归来,眼前忽然出现一座正被大火蚕食着的木屋将她两人隔开,而这木屋于她而言,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眼睛赤红地盯着,想要咆哮,想要歇斯底里地呐喊,可在口中溢出的,却只有绝望而又无助的呢喃。
“爹爹......”
她半跪在地,泪如雨下,她知道爹爹就在里面,想要去救,却被地面冒出来一双双漆黑的藤蔓缠绕,要将她吞噬,让她拉入这永远的黑暗。
此身,何用?
几柄利箭袭来,擦着安安的肌肤而过,将那藤蔓一一刺断。
安安转头,视线开始清明。
茫茫雾气中,走出一道持弓的身影,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湛蓝的眼眸此时化着云霄晨光。
不是回忆,不是虚像,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安安眼眶红着,张了张嘴,话语哽在喉间,说不出话,心尖都在颤抖。
娘亲的死还压抑在心中,扯出密密麻麻彻心扉的痛。
可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痛苦似乎都已到了尽头。
“去吧,安安。”
安安......
她咬了咬牙,冲进了那道大火之中,殊不知身后之人,亦有一滴红泪融入雪中。
大门被她猛然推开,堂屋中央静静地躺着昏迷不醒的夏木,其胸口处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格外醒目。
“爹爹!”
安安抱住夏木,把头埋在他胸口哭着,全身战栗,任凭血浸脸颊,火烧衣裙。
直到发丝传来轻微的触感,她才猛然抬头,恰好与爹爹对视。
“爹爹......”她带着哭音,有些怀疑。
爹爹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波澜,最后轻轻一叹:“是爹爹不好,竟想着瞒你一世......”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安安用力摇着头:“不,爹爹...是安安不孝,保护不了娘亲,连你也保护不了......”
却不想爹爹听了此话却突然一笑,倾尽全力为安安抹去那道泪痕,气若游丝:“你终是没变呐......”
那份天真,那份赤诚,还有那份...善良...
最后,他再次看向安安,发出了一声轻叹:“倒更像你娘亲了...”
顿时,四周忽然变得模糊,化作颗颗光粒飞去,安安缓缓放开渐渐消散的夏木,朝着那无边的黑暗叩了三叩,喃喃道:“爹爹...娘亲...安好...”
细碎的低语,随着山间古木一同消散。
随它一起的,还有那道阻止着她恢复记忆的执念......
那个安安再次出现,终是与她融合,将那记忆拼凑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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