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3）

“大壮”解释道，他几乎是与杨若澄同时来到这座峡谷的，进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也都几乎和杨若澄所见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曾像现在这样和梦里的人对过一次话。

“说了些什么？”杨若澄打开车门下了车。

下车后视线并没有因此变好，路的前方怎么看都依然是几盏昏暗的路灯，一直延伸到浓雾里，直到消失不见；而往后看，则只能感觉到那是一片虚无，连两米开外有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人说堵车太严重了，要连车一起带出去恐怕很难，所以他们就把车留在这里，自己出去了。”“大壮”边说边以杨若澄的车子为中心，饶了一圈，试图找突破口，结果非但没找到，反而觉得黑暗离他们越来越近，能活动的范围在逐渐缩小。

“那他们有没有说怎么出去，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杨若澄虽然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但这梦感觉太真实了，所以面对身后那种虚无感，她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没有，他们说完话后，我一眨眼，他们就凭空消失了，怎么说呢……那种虚幻的、若有似无的感觉，就很让人难受。”“大壮”面露失望，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出口，便靠在杨若澄车上不动了。

杨若澄再一次为他的话感到惊讶：这人莫不是自己内心的映射吧？要不怎么每次都说中了自己觉得难受的点？

想着想着，杨若澄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大壮”的身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在手碰到他的连的那一瞬，杨若澄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和瞳孔均为一震，然后整个人有些发僵。

然而杨若澄却觉得心中踏实了不少，安心源于手上的触觉很真实，而且她感觉他脸上的轮廓好像更清晰了些。

看来不是什么“鬼怪”之类的。她内心暗忖。

“怎……怎么了？”他变得有些警惕。

杨若澄这会儿倒有些窘迫了，这要是现实中突然伸手去摸别人，那得多尴尬！

杨若澄后退一步，正想解释一下，然而正当此时，一段猝不及防的声响扰得她眼前一黑，再睁眼，已是从梦中醒来。

外面又下雨了，楼顶喷涌而下的积水砸在铁皮瓦棚上，响声震天动地。

她躺在床上，回想梦里发生的事情，可记忆却像是漏斗里的沙子，在悄无声息地流走，不着痕迹。梦中那个轮廓已经逐渐清晰的人，如今又变得模糊起来。

算了，不过是个梦。杨若澄告诉自己。

相比之下，她反而不想再梦到那座浓雾弥漫，令人浑身发毛的峡谷了。第一次梦见在峡谷里死了人就已经够她恶心一阵子了，所以，真当这个梦境再来临的时候，杨若澄差点恼怒成狂。

这一次，杨若澄并不像上次那样是一个人进入梦境的，而是和“哥哥”还有“哥哥”的好友，她的“心上人”，一同回家。

开头的情境依然是从学校回家，不过这次不是自驾，而是坐大巴。

大巴一路沿着环山公路缓缓前行。大概晌午时分，车子刚好登上了山顶，杨若澄能够清晰地听到发动机像个老头一样咳了两声，然后浓烟夹着柴油味由车底下滚滚上升，从敞开的车窗涌进车里，直窜人脑门儿。

大巴抛锚了。

乘务员组织着乘客们有序下车，司机正一边趴在地上检查车子的情况，一边大声同电话里的人沟通。

山风很大，杨若澄听不见司机在讲什么，但从他的神情上判断，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我打电话叫黎森来接我们了。”“哥哥”说。

黎森是杨若澄在青柠县一起长大的发小，后来杨若澄上高中后就搬到了梨城，俩人就分开了。几年后，俩人又以相同的分数考上了桃城大学。

杨若澄判断，梦里的“黎森”应该也和“哥哥”一样，和现实中人对不上号，因为“心上人”就是现实中完全不存在的人。

“他到哪儿了?”杨若澄问。

“到半路了，我们往前走吧，可以刚好碰到他。”“哥哥”提议。

于是仨人就提着行李往山下走去了。

说起来，“心上人”不愧是“心上人”，真是有够温柔体贴，不然也入不了杨若澄的法眼。杨若澄刚走了两步，他便快步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连背包也一并夺了过去。

“哥哥”一见有情况，就马上坏笑着调侃，“你俩在一起算了！”

杨若澄余光瞥见“心上人”的脸颊嗖的一下泛起了红光。他面带羞涩，瞥了一眼杨若澄，发现杨若澄也在看着他，便马上逃也似的快速向前走，像在逃离她的目光。

杨若澄心里揶揄：还挺可爱。

“还没告白。”他闷声对“哥哥”说。

杨若澄扑哧一声笑了，“那你现在告白啊！”

说完，他的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哥哥”见状，笑得更是戏谑，正想继续调侃他，眼前的情景却忽然发生了变化——才眨眼的功夫，三人就已经出现在了迷雾峡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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