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谢无咎的指尖开始渗墨。
他蜷缩在案几后,任由黑色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往生图》残卷上。那是他用三年时间收集的二十八张图纹,此刻正被墨汁浸透,浮现出诡谲的血红色纹路。
"沈先生可是旧疾复发?"
清冷的声音从雕花屏风后传来。谢无咎浑身僵住,玄铁锁链碰撞的脆响惊起梁上尘埃。顾承泽手持鎏金错银墨斗踏入室内,官袍下摆绣着的獬豸图腾在烛火中泛着冷光。
"顾大人深夜造访,不怕沾了晦气?"谢无咎将染血的袖口藏入广袖,喉间泛起腥甜。三年前他在墨隐阁地牢见过这墨斗,当时它正悬在顾承泽颈间,滴着父亲的血。
顾承泽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谢无咎苍白的唇上:"三日前户部侍郎死状与《往生图》记载一致,沈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谢无咎忽然低笑,喉间溢出的墨汁顺着下巴滑落。他蘸着黑血在宣纸勾勒出半幅图纹,正是死者心口的残痕:"顾大人可知,往生图每完成一幅,便要吞噬一缕生魂?"
顾承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逼近谢无咎,腰间玉佩擦过案头的血墨砚台。谢无咎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想起地牢里顾承泽替他挡下刑杖时,身上也是这般气息。
"你究竟是谁?"顾承泽抓住他的手腕,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僵住——谢无咎的脉搏跳动如漏沙,每隔七次便会停顿片刻。
谢无咎反手扣住他的脉门,指尖渗出的墨汁染黑了顾承泽的官服袖口:"顾大人难道忘了,三年前你亲手将我沉入墨池?"
窗外惊雷炸响。顾承泽看着谢无咎左眼泛起的墨色漩涡,终于想起那个暴雨夜,他抱着浑身浴血的少年跃入墨隐阁禁地时,少年后颈那朵绽放的墨梅胎记。
"无咎......"顾承泽的声音沙哑。
谢无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墨汁在地上蜿蜒成往生图纹。他趁着顾承泽分神,甩出暗藏的银针刺向对方膻中穴。顾承泽本能后仰,墨斗上的铜铃却在此时响起,震碎了室内所有烛火。
黑暗中,谢无咎摸到顾承泽滚烫的掌心。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墨池底,顾承泽将本命精血渡给他时,也是这般温度。
"无咎,跟我回墨隐阁。"顾承泽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我找到了破除噬魂咒的方法......"
谢无咎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墨隐阁要的不是血墨师,是能连通幽冥的容器。"此刻顾承泽的墨斗正发出诡异的嗡鸣,与他心口的噬魂咒产生共鸣。
"顾大人可知,往生图最可怕的不是诅咒?"谢无咎贴近他耳畔,冰凉的呼吸拂过颈间动脉,"是作画者要亲手剜出所爱之人的心头血。"
顾承泽浑身僵住。他忽然意识到,三年前父亲暴毙时,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往生图》上,分明是谢无咎的容貌。
窗外暴雨倾盆。谢无咎在闪电中看到顾承泽颈间的玉佩——那是墨隐阁历代阁主的信物,此刻正映出他心口逐渐蔓延的墨色。
"承泽,你要剜我的心吗?"谢无咎轻笑,指尖划过对方胸口,"就像三年前你剜了我半片肝脏那样?"
顾承泽抓住他的手,却发现谢无咎的体温正在消散。他惊恐地看着少年的躯体在怀中化作墨汁,只剩半片染血的衣襟留在掌心。
暴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顾承泽低头看着衣襟上的墨梅胎记,忽然想起谢无咎曾说,墨隐阁禁地的墨池里,沉睡着上古神兽谛听的骨血。
而他此刻手中握着的,分明是半片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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