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理咨询室的门把手在我掌心微微发凉，金属表面映出我扭曲的倒影。张主任的声音戛然而止，转椅上的女医生猛地转头，胸牌反光刺得我眯起眼。"林小雨？"她嘴角扬起标准弧度的微笑，"我们约的五点半。"

我后退半步，余光扫见张主任迅速合笔记本电脑。他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领带却系得一丝不苟，像具精心拼凑的标本。"推荐表在办公室。"他递来一张门禁卡，塑料边缘刮过我虎口，"现在就去拿。"

走廊监控摄像头随着我的脚步缓缓转动。

**——**

生物教研组的铭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我捏着门禁卡，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按向指纹识别区。绿灯亮起的瞬间，胃里翻起酸水——系统甚至没要求我使用卡片。推门时咖啡香混着消毒水味涌来，办公桌上两份早餐的包装袋簌簌作响。贴着"给小雨"的便利签下，培根煎蛋三明治渗出油渍，在实木桌面洇出深色圆斑。

"放推荐表的柜子需要双重验证。"张主任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炸响。他拎着实验记录本站在门口，眼镜链随着呼吸轻微摇晃。我假装整理书包带子，膝盖"不小心"撞开未锁严的文件柜。蓝色文件夹露出"记忆移植"的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皮鞋在地砖上刮出短促的锐音。

电脑屏幕就在这时自动唤醒。

进度报告界面中央，我的本名和林小雨的学号正在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牌。张主任的拇指重重碾过触控板，画面却定格在【受试者47号：记忆覆盖完成度98.7%】的进度条上。走廊传来学生嬉笑，他猛地合上笔记本，金属铰链发出濒死般的"咔嗒"声。

"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你最近有幻觉。"他递来冒着热气的纸杯，枸杞在红枣茶里载沉载浮，"保送终审前需要绝对稳定。"

我盯着他左手无名指的戒痕——那里本该戴着婚戒。上周教职工篮球赛，他投篮时戒指曾砸中我的额头。而现在那道浅痕周围皮肤光滑，仿佛十年婚龄从未存在。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贴着"47"的正硌着大腿。

电话铃响第三声时，他抓起白大褂往外走："细胞房培养箱报警，十分钟后回来。"门锁咬合的瞬间，我扑向电脑。加密U盘的接口泛着幽蓝，食指刚触碰就弹出生物识别通过的提示音。

文件列表瀑布般倾泻而下：

【5.10 受试者47号记忆植入日志】\

· 原身份认知清除进度：100%\

· 林小雨身份覆盖进度：98.7%\

· 关键锚点植入成功：基因编辑项目、演唱会记忆、晨跑习惯

监控视频缩略图里，我正对着练习颁奖致辞，而日期显示是昨天。最后一份文档的修改时间停在今晨6:15，正是我惊醒前十分钟。滚动条滑到底部时，红色弹窗突然吞噬整个屏幕：

【警告：第47号受试者杏仁核激活异常】\

【记忆稳定性监测剩余23天】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U盘弹出时带出一缕焦糊味。校服内侧的暗袋完美容纳这个小方块，针脚走向和我常穿的那件外套分毫不差。转身时碰倒茶杯，褐红液体在推荐表上漫延，将"林小雨"三个字泡得肿胀发白。

张主任的皮鞋声停在门外。

我抓起湿透的表格，纸浆在指间碎成渣滓。他的钥匙串叮当响到第三下时，显示屏最后一丝蓝光湮灭在晨光里。玻璃窗映出我的倒影，眼角泪痣在阳光下像颗微型黑洞，正将周遭光线扭曲成漩涡。

"打印机卡纸了？"他推门时带进一股冷风，实验记录本夹着新打印的空白表格。我接过纸张，油墨味混着某种化学制剂的气息刺入鼻腔。签名栏的横线突然扭曲起来，钢笔悬停处，"林小雨"的"雨"字三点水正在渗出血丝般的红痕。

传来早操音乐，广播里教导主任正在训话迟到学生。张主任的钢笔突然滚落桌面，笔帽弹开的脆响中，我看清笔杆刻着的小字：清华大学生物医学院-记忆工程组留念。

口袋里的U盘开始规律震动，像颗将醒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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