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他在打火机后面

第四十九章：他在打火机后面

天气转凉了，汉堡店门口的落地窗总是蒙着一层薄雾。秋天的风像只安静的猫，悄悄溜进屋里，不闹腾，只是时不时拂动一下工牌上的绳子。

小曦今天是开早班。

她六点钟就到了店里，街道还未彻底苏醒，只有面包车与环卫工人的清晨在交替。她戴上围裙，熟练地拧开饮料机、检查冰箱温度、清点餐盒的库存。动作已经一气呵成，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笨拙。

后厨还未完全热闹，陶子祥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走进来，头发还带着些没吹干的湿气，肩膀上搭着一块厨房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今天来得这么早？天都还没亮。”

“昨晚睡得不好。”小曦系紧腰带，“想早一点来做事，动一动脑子。”

陶子祥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失眠的原因。他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后厨的炉灶。火苗轻轻“嗤”地一下亮起，蓝白色的光焰在铁锅底下摇曳。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靠近火边取暖，然后忽然把火调小了几度。

“早点天冷了，要是睡不好，下次别抢早班。”他说，“我可以安排别人替你。”

小曦低下头，没回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这句关心，也是一种心跳的方式。

店里渐渐热闹起来，顾客蜂拥而至，餐铃响个不停。阿强在一边吼着：“七号单一个不要酸黄瓜！”韩菲艳翻着订单笑骂：“都快成订婚宴了，这么多改动！”

忙碌中，小曦和陶子祥偶尔会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那种眼神，是小心翼翼的，是藏不住的，是带着光的。

中午时分，来了一位熟客，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女人，总喜欢点最简单的套餐，却会加五个番茄酱包。她把零钱一枚一枚地数出来，慢慢地推给小曦。

“你们店最近新来的小姑娘不错啊。”她笑着说。

小曦一愣，“阿姨，是我服务不周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看起来顺眼，笑得真好看。”女人塞了一颗薄荷糖到她掌心，“你身上有点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哎，也干过端盘子的事。”

那颗糖小小的，却意外地温暖。

小曦站在收银台后，望着外面的阳光正好，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满足。她开始相信，日子真的可以靠双手拼出来。

晚上收班后，陶子祥没像平常那样匆匆离开。他站在后门外的台阶上，拿着打火机，一次又一次地点着，又熄灭。没有抽烟，只是拿火苗玩。

小曦收完工具，走到他身旁站定，风吹得她有点冷。

“你在想什么？”她问。

陶子祥望着那一点小小的火苗：“我以前，有个哥哥。不是亲哥，是邻居，从小玩到大。每次家里吵架，我就去他那，他会点一根烟，然后说：‘看着火，不生气了。’”

他顿了一下，“后来他出了事。我就留着这个打火机，不抽烟，但总是点火。觉得，有时候，火光比月光暖。”

小曦没说话，她望着那一点火，火苗照亮他半边脸，鼻梁清晰，眼眸深邃。

“那你还会生气吗？”她问。

陶子祥笑了：“现在很少了。人长大了，知道有些事生气也没用。”

“我还会。”小曦轻声说，“尤其是对我自己。”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将打火机递到她手里。

“你试试看。”他说，“这火不伤人。”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打火机，学着他的样子一点。火苗窜起时，她手指微微一抖，却立刻稳住了。

火焰在她指尖下跳舞，照亮她微红的面颊。

“你说得对，这火……真的比我想象中温柔。”

陶子祥笑了，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你也是。”

那一刻，小曦忽然觉得，这世上很多东西，其实都不需要解释。就像火，它只需被点燃；就像心，它只需被懂得。

回到住处的路上，小曦捏着那颗未曾拆封的薄荷糖，还有陶子祥留下的打火机。她把糖藏进床头的小抽屉，把打火机轻轻放在窗台。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她已经在改变。生活有时不需要太大的爆炸，只要有一束火，一颗糖，一句不动声色的在乎，就足够重新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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