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父亲

霍雨浩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当他看清转身那人的深陷眼窝中闪烁着双异瞳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临终时冰凉的指尖仿佛穿透了五年光阴，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我家雨浩眼睛那么好看，怪不得武魂是灵眸呢。”那熟悉的温言细语在耳边回荡，却化作千万根银针。

随着戴钥衡一声“父亲”骤然刺入骨髓，霍雨浩踉跄着后退半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视野瞬间被猩红淹没。

就在此时，他的左手突然被裹进一片寒玉般的柔软之中。

古月娜银发间浮动的冰晶簌簌落下，洒在两人交握的手指缝隙间，极北永冻层的寒意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少女指尖凝结的六棱霜花悄然绽放，却又在触碰到他暴烈跳动的脉搏时碎成晶粉。“你的心跳……”她未尽的话语被精神之海翻涌的灰雾吞没。

霍雨浩的精神之海突然掀起暗涌，原本泛着粼粼金光的碧蓝海面骤然凝固。

无数道灰色丝线自识海深处迸发，如同宣纸上的墨汁迅速蔓延，转眼间将整片海域染成了混沌的铅灰色。

天梦冰蚕冰晶般的身躯在海面上炸开万点金芒，十道魂环如惊雷般在其周身轮转。

冰帝的碧绿尾针划过空中，留下数道空间裂缝，极北冰原的虚影在其背后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能量波动？”三大魂兽魂灵如临大敌地聚成环形，将悬浮在识海中央的灰雾团团围住。

霍雨浩突然捂住太阳穴踉跄后退，脚下的精神海水泛起诡异的涟漪。

那些灰雾带着北地永冻冰原的寒意，却又裹挟着星斗大森林深处最纯净的生命气息。

当第一缕灰雾触及他颤抖的指尖时，积蓄在胸口的暴戾情绪竟如遇烈阳的霜雪，瞬间消融殆尽。

“这熟悉的怨念……”沙哑的叹息声裹挟着亘古洪荒的回响，整片识海随之剧烈震颤。

灰雾在海天之间凝结成模糊的人形轮廓，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绽放出万千星辰的虚影

霍雨浩瞳孔中的紫金光芒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吞没眼白的混沌灰芒。他望着倒映在精神海面上的灰色倒影，喉咙发紧：“前辈是……？”

“我似乎死了很久……”雾中人影抬手轻点，霍雨浩三年来深埋心底的仇恨记忆如书页翻动。

“当年肉身湮灭之际，神识意外破界而来。正巧遇上你与那大虫子融合时的乱流……”

“仇恨是淬炼心性的磨刀石。”雾影转向神情恍惚的霍雨浩，声音变得浑厚如暮鼓晨钟

“能在滔天怒焰中守住灵台清明，倒是让老夫想起……”他顿了顿，灰雾凝聚的身躯开始明灭不定，“那句诗怎么说来着？手握日月摘星辰——”

“世间无我这般人！”霍雨浩福至心灵地接道。话音刚落，万千星辰同时在天幕亮起，灰雾人影在星辉中逐渐淡去，唯有那狂放的笑声在识海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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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树参天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最后一缕暮光穿过松针缝隙时，霍雨浩正将松枝投入篝火，跃动的火光在他眼瞳里摇曳成碎金。

“诺，给你。”少年忽然转身，月白色储物魂导器在掌心泛起涟漪，蜜汁烤鸡的焦香与桂花糕的清甜瞬间驱散了松脂气息。

古月娜垂落的银发被热气拂动，琥珀色眸子倒映着堆成小山的各色食盒。

“不是说只带了调料？”她指尖掠过冰镇杨梅凝结的霜花，瓷碗外壁还浮着霍雨浩特有的冰雾魂力。

少年盘腿坐在青苔斑驳的巨石上，火光为他侧脸镀上暖色：“二十人份的补给，哪够那群饕餮分食？”

他变戏法似的又摸出水晶盏，紫葡萄在寒冰中凝着露珠，“极致之冰镇过的酸梅汤，尝尝？”

古月娜咬开流心蛋黄酥的动作顿了顿，金丝酥皮簌簌落在绯红裙裾上。

“后面还有行程呢。”霍雨浩笑着往后仰倒，后脑枕在蓬松的蓝银草堆里。萤火虫从他们之间流过，在他摊开的掌心跳跃成星子。

“今天干得还不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忽然有朱砂气息掠过鼻尖，剩下一个蛋黄酥被她塞进霍雨浩的嘴巴，。

他偏头望去，只见古月娜指间捻着三张泛黄符纸，暗金色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她将符纸拍在烤鱼上，魂力震荡的刹那，鎏金火焰轰然腾起，将夜空烧出个窟窿。

霍雨浩撑起身子，看着火焰中浮动的古奥阵法：“元素封印？你改良了我的二级魂导器？”

古月娜伸手一挥便把烤鱼身上的火元素驱逐。“没错哦，看了你那个二级魂导器的设计，不过把简单的元素加入进去然后加上几个核心阵法嘛，也没多难，后面我就把火元素之类的封印在这黄纸里然后加几个核心阵法，把纸击破就可以啦。”

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少年正用研究稀有魂兽的眼神盯着她。

“我和师兄通宵三个月才完成的储能核心……”霍雨浩扯过符纸对着月光端详，阵法纹路在他灵眸中纤毫毕现。

夜枭啼鸣划破寂静，古月娜将温好的梅子酒推过去，琉璃盏碰出清响。“还好吧。”她眼底漾着恶作剧得逞的流光，像偷到松果的雪貂。

霍雨浩灌了一口酸涩的酒液，突然仰面躺下。星河在树冠缝隙间流淌，让他想起母亲临终时窗外的冬夜。“今天差点失控时，我听见母亲在喊我的名字。”

他伸手虚握星辰，“若真让白虎公爵血债血偿，母亲会欣慰吗？”

篝火突然爆开火星，古月娜擦拭银匙的动作顿了顿。

鎏金餐具映出她蹙眉的倒影，她将温热的栗子糕放在霍雨浩掌心，“大义与私情本就如冰火相冲，但……”

林风卷起她未说完的话，霍雨浩看见银河倒映在她眸中。“母亲总说眼睛要盛星光，别盛仇恨。”

他碾碎落在额间的萤火虫光点，“可每当想起她咳出的血染红雪地……”

“那就让仇人的血在雪地开出红梅。”古月娜突然打断他，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举起酒盏，“但每朵梅花都要开在该落的地方。”

她仰颈饮尽残酒，唇角酒渍如朱砂痣，“我会看着你的冰刃。”

“无论你做出什么抉择，你的母亲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还有无论怎样，在这件事上我也会支持你的。”

“古月……”

“还有没有了……吃完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却见银发少女正舔着指尖糖霜，脚边堆着七个空食盒。

“全吃完了？！”

霍雨浩望着她手中旋转的空盏，忽然笑出声。笑声惊起夜栖的蓝冠雀，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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