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茧

腐锈纪年第七十九次月蚀之夜，铁十字架在呻吟。

卡奥斯将匕首刺进囚徒雷奥的第三根肋骨时，锈蚀的十字架接缝处突然渗出暗红黏液。那些液体顺着钉痕蜿蜒而下，在教堂残破的彩窗映照下，竟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在啃噬受难像。

"继续说。"卡奥斯转动匕首，囚徒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他刻意避开对方开始扩散的瞳孔——那里正逐渐浮现出破碎的时钟图案，这是终焉烙印发作的第三个阶段。

"厄里...倪厄斯...军团..."雷奥的牙齿不断脱落，每颗牙齿坠地时都发出金属碰撞声，"他们在...熔铁平原...收集遗传..."

话音戛然而止。卡奥斯看着囚徒突然僵直的脖颈，那里浮现出与瞳孔相同的纹路——十二道放射状裂痕从喉结蔓延至耳后，如同被无形钟表匠植入的齿轮。他松开匕首后退两步，恰好避开从死者七窍喷涌而出的银色雾气。那些雾气在触及十字架的瞬间凝固成冰晶，拼凑出模糊的预言图景：十二翼天使悬浮在破碎的星球上方，胸口插着柄黑色长枪。

彩窗的圣徒画像突然开始流泪。真正的血泪，带着腐肉气息滴在祭坛残骸上。卡奥斯数到第十三滴时，整面彩窗轰然炸裂，月光如惨白的裹尸布笼罩内殿。他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背——那里有块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方闪烁着星光的虚无。

"这次循环提前了七百零二天。"

耳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卡奥斯猛地转身，看见祭坛上的尘埃悬浮成沙漏形状。某个超出认知的存在正透过时间裂缝注视他，那些尘埃组成细小的楔形文字：克罗诺斯观测节点#7914。

教堂外突然传来锁链碰撞声。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锁链，而是成千上万灵魂被强行束缚发出的悲鸣。卡奥斯踢翻烛台，蜂蜡在地面形成诡异的符印——是厄里倪厄斯军团的猎杀阵。他扯下斗篷盖住雷奥的尸体，布料接触尸体的瞬间就腐化成灰，露出下面已经晶体化的血肉。

彩色玻璃碎片突然悬浮在空中。时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按停，卡奥斯看见某块碎片反射出自己的倒影——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个微型黑洞，正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找到命运之种。"尘埃文字突然重组，"在艾露迪亚的——"

时空恢复流动的刹那，三道银光穿透教堂穹顶。卡奥斯翻滚到倾倒的忏悔室后方，原先站立处插着三根纯白长枪。那些武器在刺入地面的同时开始变异，枪柄裂开露出森森利齿，变成某种介于生物与机械之间的怪物。

"遗传因子携带者。"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根据圣律第七章第十二条，予以净化。"

卡奥斯抬头看见悬浮在破洞处的天使。她盔甲由婴儿指骨拼接而成，十二只羽翼上密密麻麻镶嵌着惨叫的魔物面孔。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头部——水晶头骨内漂浮着三百个旋转的魔物灵魂，像被囚禁在永动笼中的萤火虫。

"阿尔法队长。"卡奥斯擦掉脸上雷奥的血，"用禁锢魔物的魂锁对付人类，你们倒是越来越坦诚了。"

天使的头颅突然180度旋转，后脑勺裂开伸出第二张面孔。这张脸柔软如人类少女，睫毛上还挂着泪滴："卡奥斯大人...快逃..."话音未落就被骨甲覆盖，变回冰冷战斗形态。

锁链声已包围整个教堂。卡奥斯握紧匕首划开左手掌心，黑血滴落处升起扭曲的暗影。他突然怔住——这些暗影组成某个村庄的轮廓，雪地里跪着个白发少女，她正把短剑刺入自己胸口。

记忆碎片转瞬即逝。卡奥斯分神之际，天使的魂锁已刺穿他右肩。剧痛中他看清锁链本质：由无数魔物脊椎串联而成，每个骨节都在蠕动惨叫。更可怕的是锁链传递来的信息流——这次围猎出动了整个第三军团，他们的真实目标其实是...

"原来如此。"卡奥斯任由锁链将自己吊到半空，突然对天使露出微笑，"你们找到命运女神候选者了。"

阿尔法队长明显僵住了。这个瞬间，卡奥斯引爆了埋在雷奥尸体内的时之砂。教堂顿时被银色火焰吞没，所有魔物魂锁在时间乱流中疯狂反噬其主。在天使的尖叫声中，卡奥斯坠向燃烧的祭坛，后背接触火焰的刹那，他再次看见那个白发少女。

这次她转过头来，左眼是金色时钟，右眼是麦穗形状的瞳孔。

"艾露...迪亚？"卡奥斯喃喃自语，随后被爆炸的气浪掀出教堂。在坠入悬崖的前一刻，他分明看见夜空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灰色眼睛——那绝不是月蚀该有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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