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与民同在

那名大汉紧锁眉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搜寻宋青云带来的两女孩的踪迹。片刻后，他招手唤来几个手下，将他们带到一旁。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凝重的表情和急促的手势来看，显然事态并不简单。

-另一边的宋吟江和苏林欢-

“那些隶人与我们一般，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比我们待的更久，我想救他们，可我好无力，怎么办……”仿佛有无数根刺在心头扎着，使宋吟江不停地责备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大家？还来到这个是非之地？

“你就做你自己，剩下的还有我呢，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也会带其他人出去的，你就冷静一点，我在旁边给你舀水洗洗脸。”苏林欢轻轻抚了抚宋吟江柔软的发丝，温言细语地安慰着她。见她情绪渐趋平稳，才缓缓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水沟。她双手掬起一捧清水，仔细地洗去脸上的疲惫与尘埃。又再次弯腰掬水，那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她小心翼翼地托着这捧清水，准备给宋吟江送去……

冷不防间，苏林欢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魁梧的身影。那人二话不说，狠狠一脚踹向她纤弱的背脊，将她整个人踢入冰冷的水中。苏林欢在水里拼命挣扎，双手如乱针般胡乱挥舞，却始终无法挣脱那无情的束缚。

不远处，宋吟江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另一个彪形大汉从背后扑来，将她死死压住。一块粗糙的布团粗暴地塞进她的嘴里，堵住了所有求救的声音。宋吟江的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睁，徒劳地想要发出哪怕一丝呼喊，可喉咙里只能挤出几声微弱的闷哼。

抛尸，他们要抛尸！

“死娘们，叫什么叫！宋青云藏哪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他跑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宋吟江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大汉涨红了脸，带着满腔怒火，扬起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掴在她的脸颊上。每一记耳光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此时的大汉仿佛失去了理智，被愤怒完全支配，下手毫不留情，只看见宋吟江的脸颊迅速泛起了红肿。

“阿沁…不，不要！别打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水花随着她的挣扎四溅开来。她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这场悲剧，绝不能让好姐妹宋吟江受到牵连。她是她唯一的姐妹，如今怎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宋吟江见大汉愣住，心知机会稍纵即逝。她毫不犹豫地从对方腰间抽出刀刃，反手便刺了出去。那一刻，世界仿佛凝固了。尖锐的耳鸣声在她脑中轰鸣，几乎淹没了所有外界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手中那把冰冷的刀柄真实可感。

当一切归于寂静，宋吟江呆立原地，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却又如此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阿沁！”苏林欢连忙拉住身旁的大汉，用自己弱小的身体把他拉入水中，在大汉掉入水中的那一刻，她也抢过刀刺了下去......鲜血染红了水面。

苏林欢急忙爬上了岸，她拉住呆住的宋吟江往偏僻的角落跑，不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多人的追杀。

苏林欢拉着宋吟江冲进最深处，终于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双手紧握着宋吟江微微颤抖的肩膀，试图将她从恍惚中唤醒。

“我没事，只是第一次杀人罢了。”宋吟江好像说话都有些无力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嚣，打破了寂静。刀剑交击声、呼喝声、脚步践踏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此起彼伏。远处不时传来兵刃相接的清脆响声，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仿佛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庭院外上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与血腥的气息。

宋吟江向前走几步想要冲出去救他们，可苏林欢突然拉住宋吟江。

“阿沁，你光想着他们，那你也要想想自己啊。”

宋吟江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苏林欢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咬了咬牙，率先冲出黑暗。那决然的背影带着几分孤勇，却也让身后的苏林欢心生触动。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宋吟江看着眼前的血迹，眼睛刺痛，但她还是转身回答了苏林欢的问题，“他们与我们一般，也遭受了许多的苦难，以我一人换千百万人平安，足矣，我与民同在，我与我阿父同心。”

“不，阿沁，这次是你没考虑周全，我不会让你受伤的。”苏林欢在宋吟江背后打晕了她，随后宋吟江倒在了苏林欢的怀里。

宋青云也快马加兵的赶到现场，然后跑到她们面前。

“你来了？正好，把阿沁带走。”

“那我们呢？”宋青云有点疑惑。

“救这些隶人，这是阿沁的心愿，她要与民同在，而我与她同在。”苏林欢虽刚因担忧宋吟江的安危而与她激烈争吵，但她只想帮宋吟江。

“我会努力的。”

苏林欢小心翼翼地抱着宋吟江来到邻谙玉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人轻轻交给邻谙玉。邻谙玉一手稳稳接住昏迷不醒的宋吟江，另一手牵过马缰，动作轻柔却坚定。

邻谙玉翻身上马，将宋吟江横抱在身前。战马踏着碎步，在下山的坡道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蹄声，朝着府邸的方向疾驰而去。

……

在剩下的战争中苏林欢虽然身为一个小女娘，却也杀敌数十，宋青云虽然犹豫再三，但也杀敌上十。

天空适宜的下起了大雨，冲刷着血腥为世界带来的不安，苏林欢的剑落下，她用手挡了挡天空，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死亡的数量却还是有许多。

“这里，算是平安了吧，至少，会消停一阵子，可......头目到底是谁？”苏林欢看着隶人们，无可奈何，她也终于体会到了宋吟江的感受，自责的感受。

“我们至少努力了不是吗？努力过了，就已经是最好了，不必自责，在这世上......又不是万事都如意的。”宋青云低下头看着自己那颤抖的双手，话好像是给苏林欢说的，但也许是给他自己说的。

-沉香榭内-

“阿漺，阿沁她如何了？还是这般吗？她身上的伤好多......让我如何能不心疼呢？她出远门你为何不告知我呢？”苏二娘一边担忧一边又生着气，但这些话题无不是围绕着宋吟江的。

“阿母，是我不想麻烦你的......”我总不能说是她不想被担心吧，毕竟我也愿意背锅。

“她的温病敷了这么久还没好吗？真是急人......”苏二娘慌乱的摸了摸宋吟江的额头。

邻谙玉也不知为何她会得温病，毕竟她只是被点晕的。

“阿母，你别心急。”邻谙玉摆了摆手使唤丫鬟进来。

“林欢也如此吗？”

邻谙玉拉着苏舜涓出了沉香榭然后点了点头。

“尤季，你进去给她涂药吧。”邻谙玉对着路过的丫鬟指了指路。

尤季接到邻谙玉的指示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盘走向沉香榭。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眼中满是忧虑。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正满身伤痕地躺在榻上时，尤季的心猛地一紧。

她轻轻跪在床边，颤抖着手将药粉撒向宋吟江的伤口。每一处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加重她的痛楚。宋吟江紧皱的眉头证明了这份疼痛确实难以忍受，这让尤季更加难受。

尤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角泛起的泪花。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无尽的思念。

宋吟江被疼痛感刺激，她抓紧了刚好在上药时尤季的手，熟悉的感觉与味道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不知过了多久，尤季终于上完了药从房里出了，夕阳斜照，阳光撒下的地方无不温暖照人，与药粉在伤口上的冰凉刺痛形成鲜明的对比。

尘土飞扬，一阵阵沉闷声响起。

“吁～”

夕阳西下，余晖将六一山染成一片金红。苏林欢与宋青云并辔疾驰而下，马蹄扬起一路烟尘。两人甫一到达沉香榭，便急切地翻身下马，快步奔向内室。

榻上，宋吟江静静躺着，面色虽显憔悴，却透着几分安详。

“放心吧，那些隶人已安顿好。”苏林欢坐在床边轻轻的安慰昏迷的宋吟江，明知道宋吟江现在听不到，但她出于关心还是想说。

苏林欢和宋青云默默守在病榻前，静静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宋吟江。昏黄的灯光下，时间仿佛凝固。安排好宋青云在隔壁房间休息后，苏林欢终究放心不下，执意留在地上铺了张薄毯，彻夜守护在宋吟江床边。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早上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宋吟江大抵已是大病初愈了，但当她看到床边守着的一直是苏林欢时难免吃惊，因为在梦里她一直听到的是尤季的名字。

尤季......这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她不是死了吗？

“林欢？林欢？”宋吟江轻轻唤了几声，可能是没考虑好要不要叫醒她，所以声音几乎是听不到的。

宋吟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苏林欢恬静的睡颜上。她知道，这一觉对同样疲惫的苏林欢来说多么珍贵，于是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在窗棂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宋吟江走出房门，刹那间，明亮的光线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禁锢，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令她恍如隔世，仿佛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阿沁阿姊！你怎么样？”远处传来宋青云的声音，他本里是要走过来的，但是许是太担心了，所以就变成跑的了。

“无碍啊，倒是你，一个人出去还受了那么多伤，你是不是还没上药呢？”

“我皮厚，嘿嘿，不需要上药。”宋青云笑着便展现了自己健壮的手臂，就算有很多伤但也和没事一样，他不想让宋吟江担心，也想骗骗自己。

屋外传来宋吟江和宋青云欢快的聊天声，那声音透过纸窗，隐隐约约钻进屋里。苏林欢被这阵喧闹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略带困意的她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阿沁？你没事啦？”苏林欢本来是惊讶，但又有点在情理之中的感觉没那么惊讶。

“我能有什么事？”宋吟江嘴角轻扬，一抹温润的笑容缓缓绽放在脸庞上，但在笑的同时她又想到上药时熟悉的味道。

宋吟江轻摇螓首，发间的步摇随之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风铃奏响。她牵起身旁苏林欢的衣袖想踏出沉香榭找个人。

“阿沁？我们这是要去哪？”苏林欢被宋吟江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疑惑。“没事，陪我去逛逛。”宋吟江说是“逛逛”，但其实是带着目的去找什么东西的吧。

-东厨-

一口大铁锅正架在灶上，咕噜咕噜地炖着热气腾腾的汤，空气中弥漫着质朴而温暖的食物香气。

一个丫鬟的身影正在锅前晃悠，她好像正忙着熬汤。

“尤季？”宋吟江朝着那个身影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那丫鬟转身的瞬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温婉姿态，不知为何让宋吟江觉得格外眼熟，衣袂翩然，这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言喻。

那丫鬟浑身一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去。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尤季，我不想玩藏猫儿了，带我回家吧。.”宋吟江缓缓开口，她的语气有些复杂，她并没有提及不好的事，但说出来的话却全像刀刃一般。

丫鬟听到此话便呆愣在此处不再东躲西藏。

“小姐...”她静静地伫立着，乌黑的长发如夜幕般垂落双肩，那双眼眸中流转着淡淡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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