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偏差值

林小棠站在樱花纷飞的走廊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电子光荣榜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将四月暖阳割裂成冷色调的碎片。那行刺目的数据像一根倒刺扎进视网膜——高二（3）班林小棠，数学成绩：142/樱花开放数。

"开什么玩笑。"她伸手触碰液晶屏，指尖传来细微电流声。昨天教务处公布的开学考成绩明明是149，此刻却被替换成与樱花相关的诡异公式。更令她不安的是，整个年级的光荣榜都变成了类似格式：苏念念的声乐分数缀着琴键符号，顾景言的编程成绩后面跟着齿轮图标。

樱花掠过她别在领口的数学部徽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林小棠猛地转身。透过漫天粉白的花瓣，她看到中庭那棵百年樱树——本该是单瓣品种的枝头，竟绽放着重瓣八重樱。

"偏差值37.2%呢。"带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念念倚着窗框抛接橘子味硬糖，音乐社的缎带领结松垮挂在锁骨处。她朝着樱树扬了扬下巴："比去年多开142朵哦，和你的新成绩很配。"

林小棠的绝对记忆瞬间启动。去年今日她数过那棵树共有3286朵花，此刻枝头重瓣樱花层层叠叠宛如云霞，恰好多出142朵。寒意顺着脊柱攀爬，她看到苏念念指间转动的硬糖包装纸上，印着模糊的量子玫瑰图案。

上课铃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当林小棠冲进教务处时，戴老花镜的主任正对着电脑皱眉。"系统显示从建校起光荣榜就是这个模式啊。"他指着1999年的存档照片，泛黄的画面里，昭和时期的木质榜单上果然浮现着樱花与分数的叠加态。

林小棠突然捂住嘴。在主任转身倒茶的瞬间，她清楚看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2025/04/08 13:15，正是此刻。而照片里那棵樱树分明是现在的中庭八重樱，可校史记载它应该是2005年才移植过来的。

黄昏时分，林小棠攥着学生会钥匙溜进空荡的办公楼。夕阳把走廊染成蜜橘色，却在经过207室时骤然冷却。本该是杂物间的门牌不知何时变成了鎏金的「学生会书记室」，门缝里渗出靛蓝色荧光。

推开门刹那，樱花香混着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十七面电子屏悬浮在空中，显示着全校师生的实时数据流。墨绿色墙面上布满涂鸦：机械鸟群穿过齿轮月亮，电子鲸鱼在数据海里沉浮，右下角都签着飘逸的「青鸟」字样。

林小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画风和她藏在床底的涂鸦本如出一辙，但自己从未进过这间密室。当她走近中央控制台时，所有屏幕突然熄灭，墙角的投影仪自动启动。

全息影像里，穿白大褂的女生正在调试某种机械。林小棠认出那是二十年前的校服款式，而当女生转过脸的瞬间，她撞见了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像照镜子般看到了完全相同的五官轮廓。

"晚上好，继承者。"机械合成音突然响起，林小棠碰倒了控制台上的金属盒。五枚刻着数学符号的齿轮滚落在地，自发咬合成钟表结构。齿轮背面浮现的日期让她浑身冰凉：2005.04.08—2025.04.08。

窗外传来枝叶摩擦声。林小棠扑到窗前，正看见中庭樱树在暮色中簌簌摇动。那些重瓣樱花突然开始脱落，每一片坠地的花瓣都变成闪烁的二进制代码，汇成发光的溪流涌向地下车库方向。

她抓起齿轮钟表追出去，却在拐角撞上硬物。医用眼罩的皮革气息先于人影闯入感官，顾景言抱着改装路由器的零件后退半步，脚下踩碎了某片未消失的花瓣代码。

"你在跟踪我？"林小棠下意识护住胸前的齿轮。顾景言却蹲下身，用万用表检测地面的蓝色碎光："我的监控系统拍到地下车库有异常信号源，每周末凌晨三点十七分准时出现。"他抬起完好的左眼，"和你的涂鸦署名出现时间完全吻合。"

远处突然传来钢琴声。断断续续的《月光》第三乐章像坏掉的八音盒，林小棠记得这是音乐社锁门的时间。而当她望向声源方向时，瞥见沈清鱼抱着未开封的颜料盒站在天台边缘，裙摆浸在暮色里仿佛随时会融化。

齿轮钟表在此刻发出尖啸。分针逆时针飞转，樱花代码突然暴起缠住林小棠的手腕。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画面里，她看到顾景言扯下眼罩，露出机械虹膜映出的诡异场景——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画面里调试某种庞大的数据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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