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的轨迹

天文观测站的穹顶在暮色中缓缓掀开时，林晚的指尖正缠着沈砚校服袖口的纽扣。他今早特意换了件白衬衫，领口沾着她昨天塞进他书包的橘子味润唇膏——她说这样闻起来像把小太阳带在身边。

“赤道仪校准好了。”沈砚的声音混着望远镜金属部件的冷感，却在触到她手腕时忽然变暖，“英仙座辐射点会从东北方升起，再过十七分钟...”

“沈砚。”她忽然转身，背后的星图投影正爬上她眼底，像撒了把碎钻，“你说宇宙里真的有双星系统吗？”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在图书馆查到的资料：两颗恒星互相环绕，用引力编织永恒的舞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无名指的尾戒，那枚银戒在星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和她第一次交满分作业时一样。

观测站外忽然传来雷声。林晚猛地抬头，瞳孔里的星光碎成涟漪。沈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铅灰色的云层正漫过猎户座腰带，雨滴开始砸在玻璃穹顶上。

“对不起...”她的声音发颤，后退时撞到三脚架，“我就知道...每次想靠近光亮...”

“不是你的错。”沈砚抓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声听得到吗？和在仓库那天一样。”他另一只手点开手机，投影突然切换成动态星图，“看，我们可以用射电望远镜数据模拟流星轨迹，雨燕卫星刚传回的实时图像...”

她睫毛剧烈颤动，忽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也在跳。”潮湿的睫毛扫过他虎口，“像有颗星星在撞墙。”

雷声轰鸣中，沈砚看见她发梢滴下的水珠，混着睫毛上的水痕，像场微型的雨。他鬼使神差地低头，用嘴唇接住那滴将落未落的泪，尝到咸涩里混着橘子味——原来润唇膏蹭到了她嘴角。

“公式说...”他喘息着抵着她额头，望远镜的红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游走，“r=α(1+cosθ)是外摆线，我们的轨迹...大概是双纽线？”

她忽然笑出声，手环住他后颈，把他往星图投影里按：“学霸果然连情话都带公式。”指甲轻轻刮过他后颈的碎发，“那你知道吗？我昨天把数学卷子背面写满了你的名字，像在给星星编号。”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天文台发来的预警：雷暴将持续至凌晨。沈砚刚要开口，林晚已经拽着他往观测站外跑。雨幕瞬间裹住他们，她的白T恤在电光中透出青色，像团被雨水浇透的云。

“去哪？”他喊着，被她拉得跌进水洼，溅起的水花里映着破碎的闪电。

“去山顶！”她的笑声混着雨声，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爸爸说过，云层之上永远有星光。”

他们在暴雨中跌跌撞撞爬上山顶时，沈砚的白衬衫已成半透明，紧贴着后背。林晚忽然指着云隙间漏出的微光——不是星光，是城市的霓虹在雨幕里折射出的虹。

“看！”她张开双臂，银色尾戒在闪电中划出弧光，“这是我们的流星。”

沈砚忽然想起竞赛那年，暴雨夜他躲在实验室算题，窗外也是这样的虹。而此刻，虹的弧线正好穿过她扬起的嘴角，和他视网膜上的光斑重叠成心脏的形状。

“林晚。”他低头吻去她唇上的雨水，尝到柠檬茶混着铁锈味——是她咬破了下唇，“以后每道彩虹，都是我们的双星。”

她忽然剧烈回吻他，手指插进他湿冷的头发，把他按向身后的岩石。远处的天文台亮起点点灯火，像被雨浇醒的星星。沈砚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和她手腕下的脉搏，在暴雨中敲出相同的频率。

雨停时，东方泛起蟹壳青。林晚靠在他肩头，指着云散处露出的微茫星光：“那是英仙座吗？”

“是双子座。”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她后颈新生的碎发，那里有块淡色的疤，“双子星α和β，相距五千万光年，却永远隔着肉眼可见的距离。”

她忽然坐直，从兜里掏出湿漉漉的铁皮盒子。第十二颗星星已经泡得发皱，心脏线公式晕开成淡紫色的云。“重新折一颗吧。”她掏出书包里的便签纸，“这次写我的愿望。”

沈砚看着她蜷起腿，膝盖上的旧伤疤在晨光中泛白，忽然伸手握住她拿笔的手。纸页上晕开两个交叠的影子，像两颗正在靠近的恒星。

“写r=α(1+sinθ)吧。”他说，“心尖朝上的心脏线，这样星星就不会掉出来了。”

她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渐亮的天幕。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的轰鸣，像宇宙深处的脉冲星信号。林晚忽然把折好的星星塞进他衬衫口袋，指尖擦过他锁骨：“学霸知道吗？你认真时的侧脸，比银河还亮。”

他低头咬住她指尖，咸涩的雨水混着橘子味在舌尖蔓延。天际线处，第一颗启明星正在升起，穿过他们交叠的睫毛，在瞳孔里织成永不坠落的星轨。

手机在这时震动，沈砚看见屏幕上跳出两条消息。

林晚：其实我昨天偷偷查了，双纽线的寓意是“我们彼此缠绕，在无限里循环相遇”。

沈砚：下周末去给叔叔上香吧，我查过黄历，宜追思，宜观星，宜...和喜欢的人一起走很长的路。

她的笑意在晨光中绽放，像朵沾着露水的野菊。远处的天文台传来报时声，十点整。沈砚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纸袋——里面是温热的巧克力奶和创可贴。

“先喝这个。”他看着她磨破的鞋尖，蹲下身替她贴上创可贴，“以后别光脚跑了，我背你。”

林晚的笑意在喉间打了个颤，忽然跨上他后背，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沈砚，你说双星会累吗？永远绕着彼此转。”

“不会。”他稳稳托住她，往山下走，晨光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因为彼此就是宇宙的支点。”

风送来最后一丝雨的气息，混着她发间的橘子香。林晚望着渐亮的天空，忽然觉得那些曾以为永远暗下去的日子，正被眼前这个人的体温，一点点焐成透明的星芒。

在某个瞬间，她忽然明白：原来真正的星光，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灼热，而是两颗星在漫长宇宙里，终于相遇时，彼此眸中倒映的，永不熄灭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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