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宴当日,丞相府花厅内金丝楠木案几上铺着大红锦缎。我被乳母抱出来时,差点被满室珠光闪瞎了眼——鎏金香炉吐着龙涎香,琉璃宫灯映得满室生辉,各府命妇的钗环在阳光下晃成一片星河。
"莫相爷,令爱这双杏眼水灵灵的,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司将军,小公子这胳膊腿儿多有劲儿,一看就是将门虎子!"
我正被这些奉承话腻得昏昏欲睡,忽听门外太监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满厅宾客霎时矮了半截。我被乳母抱着行屈膝礼,趁机偷瞄传说中的"风流天子"——但见一位二十五六岁的俊逸男子踏着阳光进来,明黄龙袍上金线绣的团龙活灵活现。待看清容貌,饶是见惯娱乐圈美男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确实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好皮相。
那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悬胆鼻下薄唇天然带笑。最绝的是右眼角一粒泪痣,平添三分风流。此刻他正往娘亲站的方向瞥了第三眼——好家伙,这是余情未了啊!
"众卿平身。"天子音色清越,"今日双喜临门,朕特来讨杯喜酒。"
太后娘娘雍容华贵地跟在后头,身边带着三个孩子。最年长的男孩约莫四岁,穿着杏黄色蟒袍,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活像别人欠他八百两银子。那凤眼如寒星淬冰,俊得不像真人——想必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冷面太子谢今朝了。
旁边站着个病恹恹的小男孩,面色苍白如纸,却生得精致易碎。他湿漉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条件反射地冲他甜甜一笑。小病秧子顿时耳尖泛红,文雅地抿嘴回笑,活像只害羞的小兔子。
皇帝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约莫两岁,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自己手指头,圆溜溜的狐狸眼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便是潼丫头与图青吧?"皇帝凑近细看,先端详我道:"潼丫头眉目如画,倒有几分言心当年的神韵。"又观图青赞道:"小公子虎头虎脑,精神得很,将来定是员猛将。"
话音未落,图青突然探出肉爪子,一把攥住皇帝龙袍前襟!
"青儿!"长公主吓得声音都变调了。皇帝却朗声大笑:"无妨!这小子手劲倒足!"
太后娘娘也含笑走近。我注意到太子始终紧贴太后身侧,那双过分冷静的凤眼里藏着几分依恋。而那个病弱皇子——后来知道是二皇子谢知舟——则怯生生躲在后面,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偷看。
"皇祖母,"太子突然开口,童音清冷得不似孩童,"那小女婴一直盯着孙儿看。"
我确实在打量他——确切地说,是在研究那与年龄不符的眼神。这四岁孩童目中竟含着四十岁人才有的洞彻,活像个小老头。正想着,太子蓦地直视过来,目光如霜刃般锋利,刺得我心头一颤。
好在我现在只是个婴儿,怕他作甚?我冲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又忍不住眼巴巴地瞧——没办法,颜控本性难移。
太子明显一怔,随即冷淡别过脸去,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晕。哼,小样儿还挺纯情!
正当我暗自得意,身旁图青突然"哇"地大叫,手脚扑腾得像只翻盖的王八,霎时吸引全场目光。
"青儿怎么了?"长公主手忙脚乱检查尿布,却发现干干净净。
皇帝目光在我与图青之间游移,忽而莞尔:"莫不是见朕抱着潼丫头,小公子醋了?"
满堂哄笑。长公主面染飞红:"陛下说笑了,婴孩哪知这些。"
蹊跷的是,待我回到乳母怀中,图青竟真渐止哭闹,只偶尔抽噎两下,泪眼汪汪的样子活像被抢了糖的小狗。
太后观此情形,意味深长道:"这两个孩子,倒像前世有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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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仪式正式开始。红绸铺就的案几上摆满各色物件:金镶玉的算盘、象牙雕的官印、胭脂盒、小木剑、绣花绷子...我被放在绸缎这头,图青放在那头。
"潼潼快去抓个状元笔!"爹爹蹲在案几旁哄我。
"青儿看这个!"司大将军"哐"地把佩刀拍在案几上。
我慢悠悠地往前爬,故意在胭脂盒前停顿片刻,惹得命妇们一阵轻笑。眼看爹爹额头开始冒汗,我才一个急转弯,稳稳抓住那柄镶宝石的小匕首。
"好!"娘亲激动地一拍大腿,"果然是我骆言心的女儿!"
众人喝彩声中,图青那边却出了状况。这小混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手脚并用地朝我爬来!在满堂宾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咧着刚长两颗牙的嘴冲我傻笑。
"这...这..."司大将军结结巴巴,"臭小子抓错了!"
长公主羞得直跺脚:"青儿快松手!那是潼潼姐姐!"
图青充耳不闻,反而抱得更紧了,还"吧唧"在我脚背上亲了一口,糊了我一脚背口水。满堂哄笑声中,我绝望地望见太子殿下站在太后身侧,那双凤眼直勾勾盯着我,目光复杂得不像个四岁孩童。
太后笑着打圆场:"哀家看青儿抓得最好——知道给自己抓个媳妇儿!"
皇帝抚掌大笑:"既如此,朕看莫卿与图卿不如结个儿女亲家?"
爹爹和司大将军面面相觑。娘亲爽快应道:"孩子们还小,将来若是有缘..."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手中的玉骨折扇竟断成两截。小太子面不改色地将断扇递给身旁太监,淡淡道:"手滑。"
宴席将散时,乳母抱着我在回廊透气。忽然瞥见杏黄色衣角一闪——太子殿下不知何时溜了出来,正站在三步开外盯着我瞧。
我冲他吐了个泡泡。小太子犹豫片刻,突然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银铃铛,飞快地塞进我襁褓里,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板着小脸道:"孤给的,不许给那小子。"
我望着他故作沉稳却同手同脚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怀里刻着凤纹的铃铛,突然觉得这抓周宴收获颇丰——不仅得了柄匕首,还莫名其妙收了太子爷的定情信物?
至于图青...我低头看看脚背上未干的口水印,无奈叹气。这小子倒是凭实力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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