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2）

第二章：暗流惊澜

绣房内烛火摇曳，姜盼的指尖被银针磨得发红，却仍专注地将最后一缕金线绣入绸缎。百鸟朝凤的尾羽在烛光下泛着璀璨光晕，她刚放下绣绷，忽听门外传来瓷器碎裂声。

"秦公子请留步！侯爷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侍卫的呵斥声里夹杂着刀剑出鞘的清鸣。姜盼心头一紧，掀开珠帘便见秦烈被三名侍卫团团围住，他月白长衫上沾着茶渍，手中攥着的油纸伞骨已断裂，显然是硬闯时与人发生冲突。

"我要见姜盼！"秦烈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额角被划伤，血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姜盼冲上前去，却被林惊羽从身后拦住。侯爷一身墨色锦袍，腰间金丝缠枝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面上笑意却不达眼底："秦兄这是何意？在本侯府上撒野？"

"林惊羽，你明知太后寿礼下月才送，为何逼姜姑娘连夜赶工？"秦烈怒视着他，目光扫过姜盼泛青的眼下，"她已经三日未曾合眼！"姜盼这才惊觉，自从林惊羽三日前突然要求提前完工，绣房的门窗便被侍卫把守，连送食水的丫鬟都换了生面孔。

林惊羽抬手示意侍卫退下，缓步走到绣架前，指尖轻抚过百鸟朝凤的羽翼："秦兄此言差矣。太后圣体欠安，寿宴提前，本侯也是为姜姑娘着想——绣品若能得太后青睐，她一介民女，后半辈子岂不风光？"他忽然转头看向姜盼，眼尾的朱砂痣在烛火下妖冶如血，"姜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姜盼攥紧袖口，绣房内的沉香混着血腥味令人窒息。她刚要开口，秦烈已上前一步："够了！姜盼，跟我走！"他伸手去拉她，却被林惊羽挡住。侯爷袖中滑出软剑，剑尖挑起秦烈的下颌："秦兄莫要忘了，令尊的商船上个月在漕运受阻，若是本侯......"

"住口！"姜盼突然出声，她挡在秦烈身前，对着林惊羽福了福身，"侯爷息怒。小女既已接了差事，定会尽心完成。只是家中祖母年迈，还望侯爷准我每日回去探视。"

林惊羽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收剑入鞘："自然。明日辰时，本侯派马车送你回家。"他又看向秦烈，"秦兄也早些回去吧，令尊怕是还在为漕运的事烦心。"这话意有所指，秦烈脸色微变，却还是握住姜盼的手："我在巷口等你。"

次日清晨，姜盼坐在侯府的马车上，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昨夜秦烈临走前塞给她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桂花糕，还附着一张字条："戌时三刻，老地方见。"

推开家门，却见屋内一片狼藉。祖母蜷缩在角落，发间沾着草屑，见到她便哭着抓住她的衣袖："盼儿，他们说你被侯爷看上了，要纳你做妾！还说若不同意，就......"老人泣不成声，姜盼这才注意到墙上被泼的红漆，狰狞的"妾"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安抚好祖母，姜盼在灶台里找到藏着的绣绷——那是她私下绣的并蒂莲帕子，本想送给秦烈。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她忽然想起林惊羽昨日说的话，心中寒意顿生。

戌时三刻，城郊破庙。秦烈倚着斑驳的墙壁，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剑穗。见到姜盼，他立刻迎上来："你没事吧？"不等她回答，已将披风披在她肩上，"林惊羽的人今日去了我家，威胁我爹放弃漕运生意。"

姜盼攥紧他的衣袖："秦烈，我怕是不能再绣那寿礼了。林惊羽他......"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秦烈将她护在身后，却见一队黑衣人破门而入，为首者摘下面罩——竟是林惊羽的贴身侍卫。

"姜姑娘，侯爷有请。"侍卫手中长剑泛着寒光，"太后寿宴提前至三日后，绣品若不能按时完工......"他瞥了眼秦烈，"听说秦公子家的祖宅还不错？"

秦烈正要拔剑，姜盼按住他的手。她从怀中掏出那方并蒂莲帕子，递给侍卫："带我去见侯爷。"转身对秦烈道："你先走，莫要为了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秦烈的声音带着执拗，他将剑穗塞进她手中，"拿着这个，遇到危险就扔出去。"说罢，已挥剑冲向黑衣人。夜色中刀光剑影交错，姜盼趁乱将剑穗紧紧攥在掌心，却见一道寒光直逼秦烈后心。

"小心！"她冲上前推开秦烈，左肩瞬间传来剧痛。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流下，染红了并蒂莲帕子。秦烈红了眼，招招狠厉，竟将黑衣人逼退数步。侍卫见势不妙，吹响哨子，远处传来更多马蹄声。

"走！"秦烈抱起她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黑马如离弦之箭冲进夜色。姜盼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她听到秦烈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带你回家。"

再醒来时，姜盼躺在陌生的床上。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推门而出，正见秦烈在院中劈柴，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的右臂缠着绷带，见她醒来，立刻丢下斧头跑来："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姜盼低头看自己包扎整齐的左肩，又看向院角晾着的血衣，轻声问："这是哪儿？"

"我家的别院。"秦烈给她倒了杯热水，"林惊羽封锁了城门，暂时不能送你回去。不过你放心，我已派人去接你祖母。"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你昏迷了两日，一定饿了。"

姜盼咬了口糕点，甜香在口中散开。她望着秦烈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动。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的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秦烈握着剑打开门，却见一队官兵将别院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军宣读圣旨："秦烈勾结江湖人士，意图谋反，即刻押入天牢！姜盼魅惑朝廷命官，扰乱治安，着令杖责二十，发卖为奴！"

姜盼冲上前去，却被侍卫拦住。她看着秦烈被戴上枷锁，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秦烈回头望向她，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愧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林惊羽不知何时出现在官兵身后，他走到姜盼面前，俯身捡起地上的并蒂莲帕子："姜姑娘，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终究强求不得。"他将帕子撕碎，任由碎片随风飘散，"本侯念在往日情分，可免你牢狱之灾。只要你答应......"

"我不答应！"姜盼擦去眼泪，怒视着他，"秦烈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惊羽轻笑一声，眼尾的朱砂痣如滴血："为什么？因为本侯喜欢你。从第一次在集市见到你，就喜欢你。"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姜盼避开，"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侯无情。"他一挥手，侍卫们便要上前抓人。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位白发老者骑着马疾驰而来，手中高举金牌："圣旨到！秦烈无罪，即刻释放！林惊羽滥用职权，欺压百姓，革除爵位，贬为庶人！"

众人皆惊，林惊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姜盼望着被解开枷锁的秦烈，喜极而泣。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变故陡生——林惊羽突然抽出侍卫的佩刀，刺向秦烈。

姜盼想也没想，扑上前去。利刃穿透身体的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秦烈的那日，雨丝微凉，他的眼睛却比星辰还亮。耳边传来秦烈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青铜剑穗塞进他手中，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秦烈，遇见你，我不后悔......"

鲜血染红了秦烈的衣衫，他抱着逐渐冰冷的姜盼，仰天怒吼。林惊羽被官兵制服，而姜盼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帕子，永远地停在了那朵未完成的莲花上。此后经年，每当江南梅雨季，总有人看见一位公子，撑着破旧的油纸伞，在青石板路上徘徊，怀中抱着一方染血的帕子，喃喃自语："盼儿，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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