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沉沦

天光微熹时分，我在一棵枯死的千年古树上掐灭了第六支火折子。掌心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如同毒蛇鳞甲般泛着幽光。树冠上方不时传来腐肉被撕咬的声响，三头变异黑狼的尸体横陈在方圆十丈内，它们的眼窝里还跳动着我留下的猩红咒印。

"第七十七个。"我舔了舔虎牙上凝结的血珠，指节被昨夜过度使用力量而震裂的伤口仍在渗血。黑色咒文随着每次呼吸在皮肤下游走，将血液染成诡异的紫红色。远处传来晨鸟惊慌的鸣叫，却被突然扭曲的空间吞没成破碎的颤音。

昨夜屠杀时那种诡异的愉悦感仍在血管里沸腾。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我忽然发现自己在枯树皮上刻满歪斜的划痕——那是人类孩童才会有的幼稚涂鸦。掌心突然传来灼痛，昨夜被野兽撕咬的旧伤竟在月光下自行愈合了。

"太慢了。"我撕下衣摆缠住渗血的指节，决定往北穿过这片腐烂的松林。昨夜斩杀的第七头黑豹尸体正诡异地抽搐着，腐肉间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当我踏过第三具尸体时，那些蛆虫突然齐刷刷扭头，朝着我的方向发出沙沙的嘶鸣。

地面开始震颤。

不是来自地底，而是自虚空之中。那些蛆虫开始融化，化作黑雾朝着东南方涌去。林间传来树木爆裂的脆响，我看见三百米外有团人形黑影在雾中显形。那影子正在剧烈抽搐，每块肌肉都像面团般拉长变形——是昨夜从血肉里钻出来的第五根触须。

"时烨。"黑影发出非人的尖啸，雾气凝成三只复眼，"你不该唤醒它们。"

我勾起嘴角，指节擦过靴筒边的短匕："你们不就等着这句话么？"当第四只复眼成型的瞬间，我化作黑雾没入最近的树干。后颈突然炸开的剧痛让我闷哼出声——那些本该被压制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涌，这次是燃烧的神殿穹顶，是钉在祭坛上的......

"轰！"

整片森林被冲击波掀翻。我撞在百米外的山壁上，右臂当场折断。浓雾散去后，那个触须生物已经碎成八块，每块都还在蠕动。最中央那块还在用嘶哑的声音重复："你不该......"

剧痛让视野泛起血雾，我却笑得停不下来。断裂的骨骼在重组时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声音，新生的骨刺刺破皮肉探出半寸。这具身体终于不再隐藏獠牙——当我把插在肋下的木刺拔出时，断面渗出的竟是带着金丝的黑色血液。

"时间差不多了。"我撕开上衣，心口处的血色咒印正在吞噬周边皮肤。三天前在河边拾到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上面的饕餮纹路咬住咒印啃噬。当碎片完全没入血肉，体内翻涌的力量第一次有了流向指引。

山脚下传来钟鸣般的震动。我赤脚走向震源，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脚印。百丈外有座荒废的庙宇，坍塌的飞檐下吊着口青铜钟。当我靠近时，钟内突然传出千万人的哭嚎，钟身上的饕餮纹路竟与我的血印产生共鸣。

"终于..."我抚摸被震裂的钟身。昨夜第两百三十七个猎物的眼球突然在脑海中浮现，黄泉彼岸花的幻象与眼前的饕餮图腾重叠。钟内涌出的黑气凝成利爪刺向心脏，却被突然暴涨的力量捏碎成灰。

当晨钟撞破第九重夜色，我已经站在荒庙顶端。脚下延绵百里的黑雾如同活物蠕动，每粒尘埃都在模仿我的呼吸节奏。折断的右臂早已重生，骨骼呈现青铜色，关节处镶嵌着从死者颅骨上抠下的血玉。

"该回去了。"我对着虚空中不存在的听众微笑，"该让他们看看，神明堕落之后..."

山脚下的羊肠小道上传来铃铛声。

十二名白衣修士抬着鎏金香炉蜿蜒而上，为首的老者手持青铜古镜，镜面倒映着我身后裂开的虚空。"天罚将至。"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时突然迸发金光，"叛神时烨，还不跪下受刑——"

我仰天大笑。笑声震碎沿途碎石，崖边松柏应声而断。当老者的拂尘缠住脖颈时，右手指甲暴涨三寸，割裂的道袍下露出森白獠牙："五万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指尖点在拂尘柄端，千年寒铁应声化作铁水，"要试试是天罚快，还是我撕裂虚空的手更快么？"

香炉跌落悬崖的瞬间，庙后的山体轰然塌陷。深渊中伸出百条血色锁链，却在触及我新生的鳞甲瞬间化为铁水。当第一缕阳光重新照在脸上时，山脚下只剩焦黑的山谷和永恒的寂静。

"走吧。"我踏碎崖边最后一块青石，身后万丈深渊回荡着青铜钟的余音。手腕处的血印已经蔓延到肩膀，图案中的饕餮纹路偶尔张开巨口，吞下几片飘过的浮云，"让他们继续当缩头乌龟...直到我厌倦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山风卷起战袍下摆，隐约露出腰间新得的青铜铃铛。昨夜被吞噬的守钟人，此刻正在我的影子里重复着摇铃的动作。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每道目光都收割着生命——这才是真正的神，以众生为薪柴的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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