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与画笔

校长室的檀木桌面泛着温润的包浆，两部手机在晨光里泾渭分明。

左侧手机屏幕不断刷新着林雅哽咽的控诉视频，评论区的恶评如潮水般翻涌。

右侧平板则静静展示着苏绵绵提交的插画原稿，画中戴着眼镜的少年捧着发光的草莓牛奶，笔触细腻得能看见杯壁凝结的水珠。

"陆理事要求彻查网络暴力。"

校长转动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个女孩间游移，"但艺术学院的原创审核条例，想必苏同学也清楚。

"他的钢笔尖在桌面轻点，发出叩叩的脆响，惊起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

林雅倚着雕花书柜轻笑，指尖划过数位板表面："不如当场验证？"

她调出实验室最新研发的绘图界面，悬浮窗上跳动着"图像生成算法V3.0"的字样，"听说某些人靠'借鉴'拿了不少奖呢。"

苏绵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透过落地窗，她看见陆远被保安拦在喷泉池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薄荷糖包装纸。

空气中突然漫开熟悉的清凉气息——校长办公桌上的青瓷茶杯里，正浮着几片新鲜薄荷叶，涟漪荡开时，糖纸包装的倒影在杯底忽明忽暗。

侧门开合的轻响打破僵局。身着月白旗袍的女子款步而入，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晃，鬓边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抱歉来迟了。"

她将平板电脑推到苏绵绵面前，屏幕上跃出的竟是幅铅笔草稿：病床上的少年攥着皱巴巴的漫画书，窗外暴雨倾盆。

"这是陆远十二岁在儿童医院的涂鸦。"

陆母指尖拂过屏幕，"当时他化疗掉光了头发，唯一愿意开口说话，就是指着《童画乐园》里署名'MM'的作品笑。"

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监控录像，凌晨三点的画面里，陆远正对着满屏数据流调试程序，程序名称赫然是"MM_ArtAssist"。

"他总说要做能读懂画里星星的机器。"

陆母突然握住苏绵绵冰凉的手，旗袍袖口滑落时露出内侧的薄荷叶刺青，"直到在新生画展看见你的《草莓月光》，他笔记本里才开始出现彩色的批注。"

"现场创作直播开始！"

林雅举着手机撞开虚掩的门，直播间在线人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她将数位板重重拍在桌上，挑衅地挑眉："敢不敢用学院最新的AI算法PK？"

笔尖触及数位板的瞬间，苏绵绵突然想起陆远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

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偷拍的绘画过程视频里，标注的"微表情分析"其实是最笨拙的心动记录。

画布上渐渐浮现出戴眼镜的男孩，苍白的手指折着纸船，窗外的雨帘里，每滴雨点都折射着"MM"的字样。

"这是什么幼稚的童话？"

林雅的嗤笑被陆母压抑的抽气声打断。

画面里纸船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与陆母手机里保存的童年信件笔迹完全重合——那艘承载着"给Mint Mother的愿望"的纸船，此刻正漂浮在苏绵绵笔下的暴雨中。

直播中断提示音响起时，苏绵绵才惊觉泪水已晕开数位板上的颜料。

陆母轻轻为她拭去泪痕，将一枚镶嵌着干枯薄荷叶的胸针别在她衣襟："他说薄荷糖的清凉，要留给能让世界变甜的人。"

暮色中的女生宿舍，苏绵绵翻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的空白处，钢笔字迹还带着未干的墨迹：「明天带你去看装着星星的实验室。——L」

泛黄的儿童画从纸页间滑落，背面用蜡笔写着：「给画星星的女孩——2009.3.12 住院部609」。

画中扎马尾的小女孩正把发光的草莓牛奶递给病床上的男孩，窗外的夜空中，每颗星星都写着"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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