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腊月,霜刃阁那口铜鼎又多了三十七道油亮的纹路,每一道都泛着诡异的光晕。我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滴血顺着铡刀的凹槽滑落,啪嗒一声坠进雪堆里,瞬间凝成了朱砂色的冰晶,那模样竟和新科状元游街时撒下的碎珊瑚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红色,是用北镇抚司诏狱里的九十九种刑具生生“煨”出来的。
“张小旗,该添灯油了。”师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铁锈味混着檀香直冲鼻腔,熏得我眼眶发涩。我捧着青铜盏起身时,正瞧见东厂提督那猩红的斗篷从刑场一掠而过。那抹艳色碾过满地碎骨,在积雪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仿佛为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勾了一道刺目的胭脂边。
突然之间,随着铡刀落下的瞬间,尸体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这是清晨刚从菜市口抓来的举子,嘴里还塞着没嚼烂的“清君侧”策论。师父说过,人在死透前剜出的心尖血,点在血绢上能保三年不腐。我握紧匕首的瞬间,那尸体的脖颈诡异地扭了一百八十度,溃烂的眼皮下突然迸出两点幽绿——竟是被人缝上了夜枭的眼珠。
“西厂养的畜生,又来脏咱们的地界。”师父的绣春刀已经出鞘半寸,刀背映出围观百姓麻木的脸。那7些脸在血光中浮浮沉沉,有个牙婆正偷偷把断指揣进怀里,嘴上嘟囔着要磨成粉给自家相公治痨病。
就在我割开尸体胸腔的一刹那,乌鸦像是疯了似的扑腾下来,黑压压一片遮住了天。这些平日里只吃腐肉的孽畜,今天却专挑尸体眉心啄。师父袖子一抖,刀光卷起三朵银花,斩落的鸟羽在空中燃起蓝焰——那味道,分明是苗疆的引魂香。
“把尸首吊上灯笼架。”师父突然笑了,嘴角缺了半颗门牙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明儿个西苑演武,圣上要瞧新鲜玩意儿。”
我目光投向刑场中心,那里屹立着一株历经百年的古槐,三十六具遗体以诡异的姿态缠绕在树枝之上。其中一些尸身被铁链束缚于颈项,另一些则被令牌穿透颅顶。最为瞩目的是顶部的一具女性遗体,其腹部被残忍剖开,内中填充着一张完整的人皮——这无疑是前些日子逃逸的贵妃。
又一场雪纷飞,带着血迹的雪珠滑入衣领,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远方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三长两短,犹如宣告厄运的节拍。我明白,今晚宣武门外将会添上三个亡魂,其中可能就有那个曾向我递过糖葫芦的李记铺老板。
那青铜盏里的血油猛地沸腾,倒映出我不经意间现出的暗红纹路。师父曾经说过,这道纹路的每一次加深,都是向掌管霜刃阁之路更进一步的标志。我尝了一口溅在虎口的血迹,甜腥的味道在舌尖爆发之时,西厂方向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惨叫声。
我们面临的任务是收拾残局,那么,从哪里开始会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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